《旷野杂志》170期 作者: 陈士齐
引言:近代基督教的社会关怀模式-从当然 责任到志愿介入
近代基督教的社会关怀模式,与中世纪基督教王国时代虽迥然不同,却有极强的延续性。中世纪欧洲受基督 教主导,基督教会作為诸侯国度间社会上最普世性的跨国 组织,不单对诸侯各国產生极其重要的牵制与带领的作用,它对整个的欧洲文化,也起到教化及引导的作用。许多社会文化的功能,都由教会负起,如教育,医疗, 照顾鰥寡孤独,救灾恤患,接待旅人,甚而介入世俗政治事务,调解各国纠纷,為各国提供优质人才,进行文化研究及保存等等。其发挥的影响力非常巨大,可以 说,基督教会作為普世性组织,主导了欧洲的社会文化的发展。
但到了十六世纪的改教运动之后,民族国家兴起,民族国家教会取代了罗马大公教会(即天主教会)的地位。教会与国家政权之间的关系 就跟过大大不同。国 家并非 神权组织,因而產生了与教权之间的分离运动,造成政教分离的局面,民族或国家教会在社会所扮演的角色也因而改变。简言之,民族或国家教会也具备要支持国家 政权之作用。再加上科技的兴起,造成现代化的社会结构,社会文化生活不能由教会包揽,开始出现多元的局面。与此同时,社会文化作為国与国之间竞争的整体实 力的基础,必需由国家主导,但却由教会承袭原来的优越地位来包揽之。然而,概念上已然不同:从过去中世纪认為各种社会文化工作為教会的当然责任,一变而為 教会出於使命感的驱使和督促,有意识地作為志愿组织主动介入的关怀项目。
关怀神学的兴起(Social concern as love,salvation,& evangelization)
既然变更為要主动关怀的场所,社会及文化的各个范畴,尤其是各个新兴的范畴如环保等,就不一定是基督 教会要介入的范畴。因此,每个范畴的介入与否就必需要 从新审视,尤其是许多新兴基督教派的出现,碍於人力及资源的局限,便会建构出一套关怀神学来指导他们的介入与行动。这自然就要触及这些个别基督教派的不同 神学,从而带出其不同的关怀向度,项目及侧重点。
一般来说,基督徒「关心社会」的实践,都会从爱的神学出发。这是首先的,也是一直予以维持的。但除了说到这个上帝大爱,,改教运动產生的基 督新教,其初起 及沿用的名字是抗辩派 (Protestants),则於歷史过程中强烈地注入了 一种救赎的意义(salvation)。而这种对救赎的强烈关注,则与基督新教国家的强盛及进行 海外宣教或传教有关。这种情况从十八世纪开始,在十九世纪末廿世纪初达到颠峰(今年是首次全球性宣教大会的爱丁堡会议(1910)一百週年)。那是一个充 满殖民主义的世代,西方的基督新教强国对海外进行大规模的殖民扩张,并企图以其宗教教化那些他们认為仍未开化且行将进入地狱的殖民地人民。这就是教会经常 宣称的传福音或佈道(evangelism)。
福音派关怀神学的异化-上帝的爱经受偏执之劫
然而,往殖民的第三世界落后地区传教,不能完全没有德行或善行支持,否则其佈道就会予人空洞不诚的感 觉。因此,某种可以吸引人参与,甚至叫人留下的关怀行 动,是必需的。於是,这些基督新教的各色教派,就根据各自的传统及创意,再利用当时达到的科技经济水準,实践各样的关怀活动如医疗、教育、慈善救济等。然 而,各种关怀的最终目的,只在於使人信教。又由於改教后的基督新教教派,都带有强烈的二元论色彩,认為世上的事务都是虚空无用的,因此关怀活动都被视作為 手段,被看為吸引人信教的种种诱饵。如此一来,上帝慈悲的大爱作為基督教徒关怀的动机这一点,却被彻底掏空了。关怀其实不是真正的关怀,而是传教手段,信教诱饵。这就等同上帝的爱经受偏执所劫,最终不知所终!
此话怎讲?那就源於十九世纪涵盖全球的西方基督教会宣教运动,是在西方殖民政府的默许以至强力推动下进行。因此,西方传教士的社会关怀及福 利行动,及其所 带来的一切界内外效益,也就是指一切直接脾益被关怀者的其他效益,无论是令被关怀者信教,令被关怀者拥抱西方文化科技,令被关怀者对殖民政府更服贴,在在 都令关怀行动变质成一种文化宰制及文化霸权。而战后六十年在西方社会的良心界,及第三世界的知识界掀起了前仆后继的反殖民主义运动,种族平等运动,妇女平 等运动,都可以某程度被视為对此种文化霸权宰制的回应。从无形中变了文化霸权宰製的角度,基督教会的关怀事业,可说完全被无明的隐藏动机所劫持,而其中更 混含了贪利的纠缠,因為许多主事者都从管理这些机构而获得巨大利益。
普世派关社神学对福音派关社神学的衝击
传统的基督新教在西方宗教思想的进一步发展中变成了「福音派」不再佔据基督新教的主流思想位置。代之 而起的普世派神学则企图修正以往功利式的,关怀仅為了 传福音的思想。普世派神学如世界基督教协进会继承天主教大公神学的方向,上接犹太人神学的社会公义传统,将社会文化关怀的面向重新校正回上帝的国度 (Kingdom of God)之上,相信那最后公义、和平、仁爱的国,基督徒应努力促成之,以彰显耶穌基督 的大爱。因此,基督徒应在这个对上帝国的最终盼望中,努力关怀一切社 群的人,努力消除一切的不公义,因為这种努力,才是信徒对其国度即将降临的上帝的信心表现。缺了对上帝的信心与对人群的爱,基督徒就不会努力认真进行关社 工作的。
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福音派為了回应普世派神学,也提出了教会有改变世界的使命这思想,而在瑞士洛桑举行了世界基督教福音派的大会,终於将 社会关怀的责任 与传福音并列為基督徒的双重使命,(註1)企图洗刷基督徒在从事社会关怀事业时带 有其他动机(ulterior motive)的恶名。今年早前福音派在南非召开第三届的洛桑大会 时,也不断重复这改变世界的使命,(註2) 但正如一位教会观察家所言:"这突然彷彿成為新的和最基要的教义/教条。但事实 上,福音派信徒从来不肯走在一起谈,究竟要怎样改变世界,究竟要支持怎样的 议题。"(註3)
福音派关社神学的前景
福音派关社神学,其实是陷在一种进退维谷的境也,而那个「谷」,就是福音派始终脱不了的纯以自我教派 的生存,也就是经常掛在口边的「传福音」為其关怀的全 部场景,并以二元论的眼光视世界為一个敌对上帝的场域,对之只有游击式的「传」接触、或投降式的「顺服掌权者」。由於福音派不相信世界已在上帝的掌握之 中,所以一定是这世界出了什麼问题,并要所有基督徒一起参与改变之,所以无论福音派如何喊著基督徒对世界的使命,其呼喊仍然显得苍白无力、空洞无物,更且 虚情假意、惹人起疑生厌。直到今天,仍然看不到这个业已全球化了的福音派基督教,对全球社会有何重大的参与,其关怀行动又有何突出的贡献!◆
註释
1.http://www.lausanne.org/zh-TW/covenant
2.http://www.lausanne.org/cape-town-2010
3.我其实倾向认為政教要分离一点的…张国栋,2010-12-8
http://hkepistemologist.wordpress.com/2010/12/08/
(作者為香港浸会大学宗教及哲学系高级讲师)
http://www.cap.org.tw/W/w-170-3.html
福音派社会关怀之神学与实践
3/17/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