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的儿子如何成为一位民主人士、基督徒,以及在最近发生的、持不同政见者陈光诚逃离事件中的向导人物。
华尔街日报周末专访 作者:玛丽•克赛尔 (Mary Kissel)2012年6月1日 美国东部时间下午 6:33 翻译:对华援助协会
最近一段时间,来自中国的新闻扣人心悬。对此,没有人比傅希秋先生更有资格来解读全局。这位来自美国德克萨斯西部小镇的牧师,协调着涉及中国维权人士、家庭教会、以及为自由而奋斗的人士在内的,最具影响力的网络。自2004年至今,米德兰(Midland, 人口:111,147)不仅是这位勇猛的、四十四岁的牧师安家落户的地方,也是他的非营利机构——对华援助协会的大本营。就是在这里,傅先生和他的五位工作人员,利用互联网、电话、信件等任何可能的方式(此处傅先生不便细说),与不计其数的、促进中国宗教自由和法治的志愿者交流和沟通。
为什么选择在米德兰呢?“这里更安全,”傅先生咯咯笑着说。1997年来到美国后,傅先生一家首先安顿在费城(Philadelphia),很快他们就发现被中国特工盯梢。在华盛顿特区(Washington, D.C.),另一些特工直接和傅先生面对面,邀请他“喝茶”。傅先生解释说:“在中国,邀请持不同政见者‘喝茶’意味着软审讯。”当傅先生和妻子应邀拜访一位米德兰的教会牧者时,他们非常喜欢这个地方,并且留了下来。
对华援助协会为家庭教会提供支持,为强制堕胎的受害者提供法律咨询,为劳改营的良心囚犯和他们的家人提供经济援助,以及更多诸如此类的工作。对华援助协会还是中国一本在全国范围内发行的、家庭教会杂志的赞助者。谈到对华援助“三管齐下的策略”,傅先生说:“它包括曝光逼迫,鼓励受害者,从法律和信仰方面装备领袖,捍卫信仰和自由。”
在中国的被压迫者,以及能够为他们提供帮助的政府或媒体力量之间,傅希秋先生通常都是充当联络纽带的角色。2009年初,在法轮功和家庭教会成员的激励和帮助下,维权律师高智晟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到达了泰国曼谷。傅先生联系了国家安全委员会和国务院,在布什政府执政的最后几个小时内,为高智晟一家争取到了政治庇护。紧接着,傅先生亲自飞往曼谷,在不到两星期之后,高智晟的家人平安的在美国安顿下来。
现在,傅先生挥着厚厚的一叠逼迫案例报告,表明对华援助协会沉重的工作压力,他“为所有这些发来的报告心急如焚。”这也是一项危险的使命。傅先生说:“中共政府(特工)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抓捕给我们提供信息的人。有些人甚至因为所谓的‘向海外组织泄漏情报’的罪名而被判刑。给我们提供一张教堂被毁的照片,可能就意味着被判三年徒刑。所以,我们非常谨慎小心。”
傅先生坚信,基督教正在让中国变得更好。他说:“根据官方的统计数字,1949年,中国大约有87万基督徒,然而,到了今天,即使是政府学术调查的保守数字也已经上升到了6000万。”傅先生认为,真实的数字可能是8000万到1亿。对于一个拥有13亿人口的国家来说,这个数字虽然还不算多,但是,却在迅速增长。在中国的公民社会中,基督徒“填补了社会机能的断层”。“2008年,四川汶川大地震之后,第一批开着拖拉机和公共汽车奔赴灾区的人是基督徒。支援灾区的志愿者中,绝大多数是基督徒。”
对每一个寻求帮助的请求,在决定是否公开之前,对华援助都会对其进行评估。其中有40%到50%最后公开化,其余的案例,对华援助更愿意幕后操作。 “如果当局迫于外交压力,将那些蒙冤被捕的人释放了,我们甚至不会报道这件事。”傅先生说:“很滑稽的是,有的时候,是我在电话里同新疆、西藏或者甘肃的公安局长交涉,因为通常我是第一个获得信息的人。”
傅先生回忆起2007发生的一幕惨剧。那一次,广西一位家庭教会的牧师打来电话,心急火燎的告诉傅先生,自己怀孕七个月的妻子,已经被十个计生官员拖到医院,准备强制堕胎。医院里还有另外大约80位妇女,在接下来的48小时里,等候着同样悲惨的命运。“我打电话通知了美国的全国公共广播电台和其他一些记者,”傅先生说,但是,当记者赶到那里的时候,“孕妇已经被强行灌入两个剂量的毒药,胎儿流产了。我在电话这头,听到那边传来那位牧师和其他人的哭泣声。”
傅先生说,去年的12月,对华援助协会了解了一位西藏的家庭教会领袖。他“管理着一所有30个孩子的孤儿院。他们被遗弃在街道上,没有任何政府部门来照顾他们,是基督徒们把这些孩子带回家,抚养并教育他们。而政府竟然逮捕了那些基督徒,强迫这位教会领袖把孤儿们送回街道,还说,我们宁愿看到他们在街上游荡,也不愿他们被基督徒照顾。”
自奥巴马政府执政开始,傅先生就不断的请求他们,公开的承担起为中国异议人士主持公义的事业,对此,奥巴马政府普遍提出异议。美国前总统乔治•布什曾三次会见傅先生带领的“中国维权律师”精英代表团,而奥巴马总统却总是拒绝接见。傅先生说,2011年,对华援助协会提出的一次白宫会面的请求“被完全忽略”。
上个月,当陈光诚事件发展到危机时刻,美国如何处理这一事件面临考验的重要关头,傅先生也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盲人律师陈光诚,千辛万苦来到北京,并不确定美国使馆是否会接受他避难。当使馆外交官员向陈光诚提供保护后,他们起初拒绝向陈光诚传达傅先生提供给美国国务院的信息,信息的内容是陈光诚的家人被中共当局虐待。后来,大使馆才为傅先生开通了“24小时电话热线”。
与此同时,中共当局的打手拘禁了陈先生的妻子,并强迫她打电话给丈夫,要求他离开使馆,而陈先生只好照做。“这基本上可以说是武力说服,”傅先生说。“为什么美国这边不能够与中共协商,要求让陈光诚的妻子来美国使馆,以便他们能够有一个安全的环境来讨论他们的计划呢?”
在一系列的国际压力(其中包括两次国会听证会,会上通过手机与陈光诚通话,傅先生实时翻译了陈光诚的证词)之后,美国政府给这位异议人士发放在纽约大学留学的学生签证,他的妻子和儿女可以陪同。
陈光诚的躲进美国使馆又被送出的情节,发出了“一个令中国的自由战士们非常寒心的讯息,” 傅先生这样说到,暗示了将来“那些受逼迫的人,如果也通过这种方式寻求美国的帮助,美国使馆会把门关上的。”傅先生说,中共政府也领会了这一讯息,正在“对像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刘晓波、以及入狱几年的高智晟,等高调维权人士,增加看守的力度。”傅先生计划不久将再次发起为高智晟自由的运动。
傅先生对中国普通老百姓的痛苦有着切身的体会,而对此他认为,西方媒体聚焦在精英份子的同时,往往会忽略这一点。傅先生本人出生于山东省(与陈光诚同样的省份),一个乞丐母亲和残疾人父亲的家庭。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考入了聊城大学,开始了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历程,因为“在中国,为了得到公平的待遇,最好的办法是成为一个‘大人物’——就是成为政府官员。”
之后,1989年,要求民主的抗议运动爆发,傅先生组织了一群学生“举着我们的校旗,占据天安门广场的一角,” 但是,在天安门广场大屠杀的前几天,他因为当时的女朋友(现在的妻子)生病而离开了那里。
回到山东,傅先生就被公安局调查,被迫写悔过书,“像犯人一样对待,只是没有被关进监狱。”他的同学们以及大学的校长启发了他。“我以为,加入共产党,改革这个政党,从小的角度来看,能够为我的家庭建立更美好的未来,从远大的角度,乃至建设更美好的中国。但是,人民的军队怎么能够对着自己的人民开枪呢?”傅先生从此打消了入党的念头。
一位美国的英文教师,送给傅先生一本中国知识分子席胜魔的自传,这位席先生信仰基督教,并坚持传播福音。傅先生说:“那本书改变了我的生活。”他继续在北京的中央党校教英文(傅先生称此为“上帝的幽默”),全身心的“从事家庭教会运动”,并努力“将不同的小组组织在一起。”傅先生和妻子在北京的一处郊区,建立了一个独立的圣经学校(利用中央党校的桌椅)。因为传播福音他们被捕入狱两个月。后来,他们于1996年逃到泰国,又到香港,最后来到美国。
傅先生说,无论中共独裁政权愿意与否,中国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共产党精英份子中,“超过三分之二”的人有“近亲或配偶”在美国或其它西方国家,傅先生说:“他们能有怎样的信心呢?”在陈光诚事件中,傅先生看到了中共政府的弱点,他说:“为什么中共如此惧怕陈光诚这样一位盲人站出来讲话呢? 如果他们的所作所为没有错,有什么可怕的呢?他们又为什么非要把高智晟关进戈壁沙漠的监狱里,甚至禁止任何人去探访呢?”
傅先生认为,美国在促进中国人权的过程中所承担的角色,意味着“我们是否要背叛我们的核心价值观,来换取暂时的利益,成为美国这个国家的原则问题。”“真正严肃认真地对中共施加国际压力”,是会有效的”
傅先生说,我们的议题应该被纳入“所有的双边关系和对话中”。“提摩太•盖特纳(Timothy Geithner)谈过多少人权问题? 根本没有,还有劳工权益问题呢?……如果比尔•盖茨 (Bill Gates) 访问中国,谈一谈高智晟,会带来怎样的效果呢?我想,高智晟会很快被释放!非常快!”
克赛尔女士是“华尔街日报”编委会的成员。
本文的一个版本将出现在“华尔街日报”的美国印刷版,2012年6月2日,第A13页,
标题为:《中国“地下铁路”的牧师》(The Pastor of China's Underground Railroad )
英文原文链接:
http://online.wsj.com/article/SB1000142405270230364010457743856228968949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