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道:这条路我们一起走 ——黑龙江伊春教会长老王德奎、牧师孙文先访谈



1/03/2013

对华援助协会  2013年01月03日


文/钟道
 
王德奎简历
   王德奎,一九五七年十月出生于山东省临沂地区,初中毕业。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因母亲疾病,母子二人一同归信。山东老区的教会是一九四九年前国外差会建立的,所以那里的光景还不错,他在那里得到了很好的信仰装备。

    一九八九年春由山东来到黑龙江省伊春市北疆嘉荫县投奔姐姐,后在当地传福音建立了教会,伊春北部因他在那里服侍,教会发展很快,并影响整个伊春地区。这样伊春一九九二年建立“三自会”时就让他出面任副会长,之后又被吸收为黑龙江省“三自爱国会”委员,并被按立为教会的长老。

    他利用这个身份服侍伊春地区的教会,建立教堂,培训了很多义工,这些人大都成了当地教会的骨干,教会人数也增长很快,许多地方教会都逐步初具规模。二零零零年之后他又在嘉荫县建立圣经学习班(一年制),给许多偏远地带输送了工人,缓解了当地教会缺少教导的局面。他也深得伊春众教会弟兄姊妹的拥护和认可,因此招来“三自会”的其他人的嫉妒,但同时他本人也逐渐认清“三自”的本来面貌,并正确引导各地方教会的同工脱离“三自”,因此他招致来自官方的逼迫和打压。


    伊春市宗教局和公安局联合下令在各个县、区(局)说他,“反党反政府,扰乱社会治安,发现他的活动就抓捕。”这样他多次被伊春各个地方国保、派出所、宗教局带走,审讯,但他依然到各地去探望同工和信徒,从没停止过……。

    他于二零零六年正式离开“三自”,并带领出三分之一的原教会信众组成了嘉荫的家庭教会。二零零八年黑龙江省“三自会”下发文件,“革除他的教职,并通报全省各地宗教局、公安局等,禁止他的活动。”

孙文先简历
孙文先,一九六四年出生于黑龙江省伊春市,
 
采访缘起
二零一二年八月,我第二次来到黑龙江的伊春。三年前,也就是二零零九年八月底九月初的时候,我曾经来过伊春,到伊春市友好区作为讲员,做一周的伊春地区家庭教会的同工神学培训。那一年,中国是个不安的年月,因广东韶关玩具厂里维汉青年街头血腥械斗,传播到了新疆,引发了乌鲁木齐市的血腥骚乱,枪声响了一夜。恰是在六十周年,天安门广场阅兵,党国欢庆的前夕。那一年,我在黑龙江的长途车上,曾遇见武装特警上车,检查乘客们的身份证。第一次去伊春,从哈尔滨到达伊春市时,已经是夜里了,夜晚秋天的伊春已经微有寒意,骑着摩托车来接我的贾斌,给我带来一件棉袄。我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抓着把手,任由微有寒意的风吹在脸上,行进在寂静无人的公路上。记不得那个夜晚是否有月亮了,只是郊区公路上,能见到清晰的路面,两旁的山影黑乎乎的,清新的空气吹在脸上,有些许的凉意。上午乘“动车”离开北京,四点左右到达哈尔滨,出站对面上长途车,经绥化,到达伊春,一天的旅途,从大城市来到小兴安岭的荒野,落差还是满大的。

同是二零零九年,我离开了聚会三年多的新树教会,到守望教会聚会,参加了同年十一月一日海淀公园的雪中敬拜。《以赛亚书》五十五章六至十三节说:“当趁耶和华可寻找的时候寻找祂,相近的时候求告祂。恶人当离弃自己的道路,不义的人当除掉自己的意念,归向耶和华,耶和华就必怜悯他;当归向我们的神,因为神必广行赦免。……雨雪从天而降,并不返回,却滋润地土,使地上发芽结实,使撒种的有种,使要吃的有粮。我口所出的话也必如此,绝不徒然返回,却要成就我所喜悦的,在我所命定的事上必然亨通。……”大雪中的敬拜,彰显了上帝在中国的作为,紧张的政教关系是党国六十周年的主旋律。那一年我见到过王德奎长老,经过许多事的三年后,第二次相见,倍感亲切,是时空无法阻隔的主内情谊。
 
因“超生”到嘉荫谋生,逼迫成长
钟道:嘉荫县在黑龙江的最北边,请你谈一下,你哪一年来到这里?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到这里建立并发展教会的?

王长老:我是在一九八九年春天从山东临沂过来的,当时就是为了“谋生”,到这里来投奔姐姐。来到之后,本来想(生下第三个孩子)呆个三年两载就回去了,结果在之后的两三年里,大概是一九九零年和一九九一年的时候,就参加了(当地)教会的聚会,并开始服侍了。一切都在神的掌管中,不要想太多。老家教会的同工也常常叫我回去,但是由于这边的服侍带领,就没走了。后来在一九九三年的时候,我们就跟宗教局申请,要下目前这个聚会地方,开始了公众聚会敬拜,以前我们教会老搬家,没有固定聚会的地点,非常麻烦。

钟道:“宗教局”批准这个地方,原来他们在这个地方没有教会吗?
王长老:没有,这个地方就是新建立的教会,原来没有,这个地方人很少。

钟道:宗教局批了这个教会后,这个聚会是归宗教局管,还是……?
王长老:他们也不管什么,“伊春市两会”是在我们教会建立以后才成立的,那是一九九二年,当时我跟一个老基督徒,他是过去西方传教士来中国传教时信的主,他和我一起参加了“伊春市两会”的成立。

钟道:你当初来嘉荫是多大年龄?
王长老:三十二岁,我是一九五七年出生的。

钟道:当时你还很年轻嘛!请你谈谈,你是如何信主的?
王长老:我母亲有病治不好,教会的弟兄姊妹就给我传福音,算是因着母亲的疾病信主的,那是一九八三年,一九八九年我就来了东北。

钟道:你是在山东临沂当地信的主,你母亲的病得医治了吗?
王长老:她当时年龄很大了,得的是偏瘫病,没有起来行走,但信主之后,确实缓解了好多,一直跟着教会。

钟道:你被按立为长老是在哪一年?
王长老:是一九九七年。一九九二年伊春嘉荫成立“两会”,我们是一九九三年盖起教堂,教会发展很快,洗礼、圣餐等许多事工要做,教会就推荐我申请按立,我就在一九九七年由“黑龙江省两会”按立为长老。

钟道:黑龙江在中国还算人口较少的,地广人稀,在许多方面可能起步晚一些,所以有一些后发的优势,特别是“两会”的问题,“三自”的问题,在北京上海广州一些大城市,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就存在“三自”问题,在这边居然到了九十年代才有。那么你们教会到现在有将近二十年的发展时间了,有哪些事情对当地教会或对你个人有比较大的影响?令你记忆深刻的,请做个简单的回顾。
王长老:我们一九九三年盖的教堂是个临时房,土木结构,暂时能够聚会。到了一九九七年,我们就盖了现在这个教堂,随后我被按立为长老,加入“市两会”常委。伊春这个地方面积很大,有两位老人由于年纪大了,不能出来工作,我就要经常跑外,南到铁力,北到嘉荫,十多个市区县,跑很多的地方。
       到了二零零三年“两会”又一次换届选举,我当时是主管教务的副会长,会长(女)是由宗教局指派的。她处理一切事务都按照世界的方法,既没有《圣经》的基础,也没有属灵的生命,我和她在一起工作时很较劲,她按照官方的做法,什么事都要报告宗教局,而我的做事方法是按照《圣经》,所以我们俩就合不来,也出现了一些冲突和矛盾。
       后来我联系一些同工找到宗教局,说我们教会的牧者要自己选,那些在信徒当中有声望的人要起来做带领人。但宗教局就告诉我们,这个由不得你们说了算,这个是由政府决定的。所以到换届选举时,宗教局的一个正局长、两个副局长都出席了,选举时我们发选票,常委们一个人一张票,但是宗教局长把写完的选票都拿走了,回来时就宣布结果,说这个即将退休的(女)宗教干部再次当选为会长。

钟道:在选举过程里,有计票和监督计票过程的人吗?
王长老:都没有。选票收上去以后,宗教局长再回来就宣布结果了。

钟道:那他们把选票收上来以后,往废纸篓一丢,然后他们说谁当选就是谁了,那不就没人知道选举结果了吗?
王长老:他们什么都不用说,他们把选票都拿到另一间屋子,回来就公布结果,这就是宗教局的选举任命,这个即将退休的干部就是会长,说她得票最多,就是她了。我们这些人都憋着个气儿,实际就是他们定谁就是谁。
     这是二零零三年的事儿,搞成了他们指定的会长了。我们这些爱主的人心里就不服,宗教局找了一个不信的人在那里霸着,我们不服但又争不过,人家政府口大权大,我们就没办法,只好离开“两会“了,带了一些教会的信众出来。
      到了二零零八年奥运会前的时候就开始“严打”了,我的伊春市副会长职务就在“省两会”被拿掉了,开除,撤销我的副会长和长老的任职,下了“戒严令”,所有伊春地区的教会都不准接待我,说我是反党反社会的“反革命”。

钟道:哦,这么大的帽子呀!“反革命”罪名那时好像是已经废除了。“反革命”不是罪,“革命”才是犯罪呀!对于当政者来说,在和平发展时期,谁革命谁才是罪犯,因为革命就是自下而上的造反。黑龙江地方政府的干部,还是沿用毛泽东残酷暴虐统治中国时期的革命斗争思维进行统治,与邓小平的“改革开放和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中央政策对着干呀!这样的政治体制真是成问题,胡温如此任用下级干部,难怪“胡温十年”成为中国急剧左倾,开历史倒车的十年,邓小平真是瞎了眼了。
王长老:所以当地很多地方的教会就害怕,有些地方的教会就回到“三自”去了,但是还有一些坚持自己信仰的地方教会没有回去,留了下来,就是现在我们联络的这些地方教会。

钟道:二零零八年是一次严重的逼迫,除了发布这样的一些公告外,他们还有什么其它的行动吗?
王长老:那一年,有一次我们在伊春市区开“地区同工会”,人刚到齐,市公安局就把我们封锁包围了,市宗教局、市国保大队、当地派出所来人包围我们,带我们到派出所做笔录,说我们是非法聚会。
      当时我们同工聚会学习,是锁上门在房间里面,他们还是撬门、翻窗强行进去了,拿上摄像机,进去就开始录像。全副武装的特警,拿着枪顶着我们,命令每个人都不许动,做口供,做笔录,把我和孙文先教师弄到宗教局去,做笔录,枪打出头鸟嘛。自从二零零八年以后,这样的事情经历过好几回。

钟道:我们属神的人都相信,万事都在神的掌管当中,神让万事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就是按祂旨意被召的人。你是如何从属灵的眼光来看待这样的逼迫?以及它对教会的成长,真教会的建立、发展和影响的?你认为是有益的,还是无益的?在经历过这些逼迫之后,走到今天,从二零零八年到现在已有四年了,这种受苦的体验,对现今正在经历逼迫的教会,也是一种属灵的带领,请就这方面谈谈你个人的感受。
王长老:我刚信主是一九八三年。在那之前,一九七九年教会才刚刚开始恢复;再之前,是文革十年,老一代的信徒长辈们都经历过文革那一段逼迫的日子,坐牢的也很多。他们一九七九年后出来传道的时候,就给我们讲过文革时期那些痛苦的坐牢经历。
      其中,我们山东临沂的县里有一个牧师,他家好几代基督徒,都是牧师。每到他讲道的时候,他常常将文革期间的经历当成故事讲给我们听,文革期间几次抄家,所有的圣经、书籍全部收了,烧了。最后威胁他说,“你若坚持你的信仰,你得跟我们走,逮到监牢里去。如果你放弃你的信仰,你照常过日子。”
     他的回答是什么呢?他说,“如果我告诉你们我不信,我就是骗你们。基督徒不说谎话,你带走我,蹲监牢,我跟你们走。就是你们今天端下我的脑袋,我也不能不信主。”
     结果他一蹲就蹲了十年监牢,他是我们山东临沂的一个属灵老前辈,做了十年大牢,文革之后才被放出来。可以说他的牢没有白蹲,出来后,他属灵的光景、能力和权柄都非同一般。当时我们山东临沂地区,哪里要是有什么特别的圣工,比如培训、献堂等大的圣工,远近都是请他去,他讲道时,从里面发出的那种能力,实在是感人。
     我那时刚信主,就拿录音机把他的讲道录下来,回去后反复收听,成为了我走灵程的动力。他出狱之后,也是上帝的赐福,家庭儿女什么的都安排的很好,他的生命和家庭见证给教会带来了极大的祝福,推动了教会的复兴。他令我很羡慕,很钦佩。

钟道:现在中国家庭教会所经历的外部逼迫,相比文革时期,可以说是不能同日而语了。但是在中国家庭教会内部,属灵的争战也还是满激烈的。
王长老:这些属灵的长者们,就像《马太福音》中施洗约翰说的那样,我是用水给你们施洗,但那后来的是用圣灵和火给你们施洗,他手里拿着簸箕,扬净他的场,子粒收在仓里,糠秕用不灭的火烧尽,这是扬场的功夫。
      其实我们应该效法这些属灵前辈,走捍卫真理的道路,我们不能贪生怕死,象“三自”里的那些人一样,苟且偷生,等着政府给你好处。我在“两会”的时候,也可以领工资,所以你要给政府效力,政府才给你好处,但我们应该哪怕受苦受穷,都当持守纯正的信仰。至于逼迫,我们也早有预料,但是不能因此而屈服。

钟道:《圣经》里,耶稣清楚明白的教导和告诉属神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将会如何经历自己的信仰。属灵前辈的人生经历也告诉我们,应该如何持守信仰。所以当逼迫临到时,应该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和属灵的承受力。
王长老:就像王明道、袁相忱、谢模善、林献羔啊,看到这些属灵的前辈长者老人,他们都是“为了信仰”,从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以及直到离世,都是“为了持守对耶稣基督的信仰”。因信仰而受苦坐牢二十年,出来后依然传福音建立教会,我们作为后辈小子,要信耶稣,走十字架的道路,就不能贪图安舒而不持守信仰,不能那样。
 
伏在管教的恩典之下,恩典够用
钟道:你带领教会有二十多年了,对于教会的服侍,对于家庭,生儿育女,从青年到中年,这些年间你有怎样的体会和经验?可以简单地分享一下。
王长老:其实一切都是神的恩典。我觉得自己很愚拙的,见识啊!知识啊!常常不够用,可是神的恩典总是够用的。《圣经》上说,教会是基督的身体,是那充满万有者所充满的。通过这些年的带领服侍,又有属灵前辈的栽培,随着教会的成长,建堂的经历,看到神丰盛的恩典,相信在神没有难成的事,对此深信不疑。
      当时我是白手起家,从一九九二年到一九九七年聚会刚刚建立,信徒的奉献十分有限,但是我们每个人或穷或富,都有吃住的地方。我从一九九七年建堂的事工上,就能看到神丰富的供应。
      还有,很多时候我们跟随主耶稣的脚踪,受苦吃苦是必然的。比方说,我刚从山东临沂来到黑龙江嘉荫那时,有三个孩子,我也是身单力薄的,也没有什么手艺去挣钱,但神的恩典总是够用,在每个发展阶段,上帝都兴起宝贵的同工,一起配搭事奉。
      但教会也发生了许多波折。比如,曾经从河南来了一个传安息日的人,到我们这里从教会中就分裂出去一群人,成立安息日会。他们不蒙神的祝福,发展不起来,人数只减少不增加。我们从“三自”出来以后,在“三自神学院”上“神学”的那些“神学生”,又从教会拉出去一帮,成立教会。所以,教会也会常常出现一些波动,因为教会里有很多人认为你的见识少,又没有高深的文化,所以一些人就不服你,想离开你,建立一个更好的教会,就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风波。嘉荫这地方不大,但有很多宗派,其中在嘉荫县城的西边,近来又出现了一个所谓的“真理教会”,买了一个房子聚会。

钟道:现在这些从嘉荫教会当年分离出去的又怎么样了呢?北京守望教会因建堂遭受到限制和逼迫,因为聚会敬拜的场所问题,而别无选择的“不得不”在二零一一年四月十日开始了长期的户外敬拜,在长期户外敬拜刚开始后不久,守望教会就出现了分裂,宋军牧师带着一批在守望教会聚会的会众,另外租赁场所成立了北京圣书教会。请你谈谈当年从嘉荫教会分离出去之人的光景,为此我们应当如何保持自己在对神的信靠基础上的爱心?
王长老:在嘉荫,除了那个“真理教会”买了个房子做教堂以外,其它分离出去的,都是在信徒家庭里面聚会,只有我们的这个嘉荫教会是唯一有场所的,是比较宽敞的教堂。信徒呢!除非在他初信的时候就是在某个家庭里面聚会的,他能不去教堂;一般不是在家庭聚会信的,都要去教堂,觉得在某人家庭里聚会受到拘束;或是受到其中不信成员的影响,他会觉得不自在,不踏实;他更愿意去教堂,觉得那是个公共场所。所以有教堂的话,在发展信徒和传福音方面,还是有优势的。

钟道:中国人讲究“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我进了谁家的门,就要看这家主人的脸色,所以说,接待教会的家庭的主人,如果没有敞开家门,为主摆上的心,那么在某人的家中聚会,也难免会带来一些问题。
王长老:对。现在我服侍的嘉荫教会在每个小区都设立了接待家庭,共有七个家庭聚会点。弟兄姊妹轮流服侍,这样也便于管理和牧养,信众彼此能有更多和深入的了解,建立彼此相亲相爱的关系,而主日的时候,教会就会统一到现在的教会大堂去合一敬拜。

钟道:这是一个很好的中国教会发展模式,便于福音广传,祝福到信徒身边周围的邻舍。那么你对教会将来的发展有什么样的想法?或是有什么异象和计划?是关于教会进一步成长方面的。
王长老:前些年,我们伊春嘉荫教会和伊春友好区教会也有过宣教的想法,也尝试着去拉网式的在周边地区挨家挨户传福音,建立教会。尽管目前我们牧养的力量还非常有限,但必定福音是传扬出去了,就像保罗所说的,我栽种了,亚波罗浇灌了,唯有神叫他生长,所以传福音是义不容辞的职分。谈到传教异象,向新疆、内蒙、西藏这些地方传福音,我们还需要同工支持,号召大家尽己所能支持这项圣工,推动教会的发展和拓展。

钟道:上帝的作为真是十分奇妙,祂对于圣道的保存以及传扬,在两千年的教会历史中,我们看到,真是波澜壮阔,跌宕起伏,不断发展,所以对于赵天恩牧师提出的中国福音化、教会国度化、文化基督化这个“三化异象”,你个人有什么看法?
王长老:当然期望早日实现这个目标啊!正象大家祷告期望的一样,愿我们的中华民族早日归向上帝,向这个普世大公的福音目标努力。

钟道:王长老,在我们的谈话中,听得出你为人很谦和。二十多年嘉荫教会的建立和发展,从你的叙述当中,我没有听到什么抱怨和自夸的地方,全是对神充满了感恩,以及忠心的服侍。我想这其中你还是会有许多不易的地方,你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艰难是哪一次?
王长老:其实因为我自己的有限,很多时候想到要逃避。比如一九九七年建堂那年,我们要建堂,教会在复兴,我看到好多人信主,其中很多人很有学问,我当时心里就有些想要逃避。因为我没有什么太高深的文化,才干也不多,就想让那些有学历、有知识的人在教会里多担待些。我呢!可以抽出身来多顾顾家,家里孩子多,劳力少,生活上也很困难。三个孩子,当时大女儿十四,二女儿十一,小儿子八岁,都在上学,我就想退下来多干点活,多挣点钱,教会这边交给别人去管。
       那时,神就管教我,很严厉。教会信众在这边盖教堂,伊春是小兴安岭林区,我在那边山里砍木头,结果下山的时候,我就从车上掉下来了,腰被撞了。当时被拉到医院诊所,说是撞断了神经,后脊梁的大梁骨神经断了,感觉浑身跟过电似的嗖嗖地疼。大夫就说,你这根神经撞坏的话,这辈子就要瘫痪了。
       我听大夫这么说,心里就很痛苦,就祷告神说,“主啊,你不能让我年纪轻轻就拄着拐杖敬拜你啊!太惨了,你就给我医治了吧!因为你有能力使死人复活,使麻风病人洁净,你若医治我了,我再也不逃跑了,一生服侍你就是了。”
       结果,我很快就恢复了,大概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我就好了,恢复得很好,就像没受过伤的一样。那时建教堂砌地基,从外地拉大石头,趁中午弟兄姊妹回家吃饭的时候,我就不闲着,把大石头从大车上往小车上倒,然后把车开到工地,再往下卸。中午就我一个人干,一点儿都看不出受过伤,神的医治就是那么的奇妙。

钟道:你十分确信这是上帝的管教吗?
王长老:是上帝的管教。我们乡间有一个姊妹,常常禁食祷告,他在我受伤的时候也正在经历上帝的管教,她说,“她在祷告的时候,在异象中看到了我,腰部受伤,有伤痕。”上帝就有声音对她说,“管教他,就用那个方法,管教你,就用这个方法。”
     她当时在教会中也是遇到了一个很艰难的环境,她祷告上帝,上帝就向她说话,她就在异象里看见我腰上有疤,就打电话问同工,“问我怎么得了。”他们就说,“我叫车撞了。”她就禁食祷告,不住地为我祷告。
      经历了这么一次伤痛,我从此就把自己献上了,那是一九九七年,把自己一生献给主,没有回转的余地。感谢神!有时我的信心软弱,就想着去抓世界,这个世界也有好的地方(笑),但这些年一路走过来,再回头看,我的孩子们上帝都给养大了,上帝的赐福丰丰满满。就是在《圣经》中主神耶稣基督所说的,“你们先求神的国和神的义,你们所需要的,就都加给你们了。”祂让我们没有缺乏。很多周围的邻居和熟悉的人,都很羡慕我,羡慕我们家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神的祝福满满的。

钟道:您的三个孩子现在都在做什么呢?
王长老:大女儿读完神学,结婚后,到哈尔滨五常县那边与女婿一起牧养教会;二女儿在温州工作;小儿子今年二十四了,大学毕业后,还要去韩国继续读书,学计算机专业,这个月末(注:二零一二年八月)就要走了。

钟道:那现在就是你们夫妻两个人过日子了。这次培灵聚会,我还没有见到你家姊妹,你也没有介绍过呀!
王长老:她没有来,这两天老大(大女儿)回来了,她帮助接待,照顾孩子(注:大女儿生的外孙子),现在在伊春嘉荫的家里。老大(大女儿)也是两个孩子,一个七岁,一个还小,淘着呢!

钟道:神的恩典就是这样和信靠祂的人同在,与祂的儿女同在,谈了这么许多,你一直都在向神感恩。
王长老:就如《圣经》上所说,神的恩典够我们用的,只是我们亏欠神的太多。
钟道:感谢你谈了这么多,今天我们就黑龙江伊春地区嘉荫教会的服侍,对你个人做了一个简短的访谈,我想你还有很多鲜活的经历,是我们所没有涉及到的,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详谈,谢谢你!
 
以上访谈内容初稿二零一二年十一月十三日,定稿十二月十日。下面是继续围绕着王德奎长老和伊春地区教会的话题,二零一二年十二月十六日在北京中原基督教会,主日聚会后的下午,对王德奎长老伊春的主要同工——孙文先牧师的访谈。十多年的同工和服事教会的共同历程,彼此配搭牧养黑龙江伊春地区群羊的经历,是对王德奎长老的最佳解读。
 
圣灵带领之横向联合,圣徒相通
钟道:我第二次去伊春的时候,是今年(二零一二年)八月份,在嘉荫时同王长老聊了聊,他把个人信主和服事教会的经历简要的说了一些,就是上面文章中所谈到的,我想问一下,你和王长老是哪一年,怎么认识的?
孙文先:他早先在“伊春三自两会”里面当副会长,当地各个地方有献堂圣工的时候,其他各个地方教会的人都要去,就是在那种场合认识的,大概是在一九九八年。

钟道:一九九八年你们就认识了,还是很早的,你那个时候在读神学吗?
孙文先:那个时候我还没上神学呢!但是已经在教会讲道了,我信了主之后就开始讲道了。我一开始讲道是在“伊春友好区的加工厂堂”,伊春友好区下面有一个加工厂,那里也有一个教会,我在那边讲道。

钟道:是在家庭里面吗?现在还有吗?
孙文先:加工厂那里也有堂,是公用的,不太大,现在也还有,叫“加工厂堂”。我们那里是按照行政机构走,友好区管理下面的厂子。“加工厂”也是一个堂,是在友好区下面安设的。我当时在“加工厂堂”讲道,因为参加聚会的都是一些文化程度不高的老年人。我一九九六年信主的时候是在加工厂,到教会一个月左右就开始服事了。一九九六、九七年在加工厂服事,一九九七年的秋天就到友好区老堂来服事了。在友好区老堂讲主日,在加工厂堂讲星期三,两头都服事,我当时是加工厂堂的执事。到一九九八年五月份的时候,我就彻底从加工厂那边转到友好区来服事了,见到王长老时已经在友好区老堂服事了。

钟道:初次见到王长老,是什么印象呢?
孙文先:没有太深的印象,他们介绍说,“那个是嘉荫的长老”。他和他们那边的同工在一起,我和我们这边的同工在一起,大家相互之间关系都挺友好的,打个招呼就过去了,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交心。

钟道:后来就慢慢的熟悉了,是因为都在同一个地区吗?
孙文先:一九九八年,我们这边建立友好区老堂。建堂的时候把他请过来观礼,那时是秋天了,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记得我穿着羽绒服,他是穿着大衣。来年夏天,献堂的时候又把他请过来了,他到教会的时候是晚间了,做了祷告就休息了。第二天是献堂典礼,“两会会长”雷杰峰就安排一个叫王贵的讲话,我们就觉得她的安排不太合乎教会的规矩,最主要的是不太合乎《圣经》。她安排王贵讲话,我们教会会众觉得王贵不像信主的,王贵讲话就像共产党的干部做报告似的。
      王贵以前到一个姊妹家,去了就给人家看风水,我们就觉得他不是信主的人,乱讲一通朝南朝北之类的,所以我们对他就不太认可。“两会”会长那次来,他就跟来了,在我们献堂时他就要讲话,我们就不太同意,但是“两会”会长要用他,我们就找王长老,把这个情况给王长老讲了,说“这样的人不适合用”,当时他是副会长,王贵是会长安排的,他也没有办法。
      结果是不出人所料,献堂典礼的时候,王贵说的一些话连政府做报告的都不如,什么当前是怎么样的形势呀!打倒牛鬼蛇神呀!这样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把他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学会的话都说出来了。

钟道:他就没学过《圣经》,也不信,是一个对基督教很陌生,对“文革”很熟悉的人。
孙文先:我们这些在底下坐着的人,听他在上面讲,就觉得很羞耻呀!他讲完话下来之后,王长老就说,“祷告吧!神能鉴察。”没办法,他不是会长呀!献堂典礼之后,我们都挺软弱的。讲出这样的话,连一个起码的政府干部也不能这么讲呀!不信仰神的人也不能讲“文革”的话语呀!一般的普通人说出的话也比他强呀!他就没说出人话来。大家一下子心里就挺寒的,挺软弱,挺灰心的。

钟道:我们不谈他,还是围绕主题来谈。你跟王德奎长老是怎么形成同工和彼此配搭关系的?是什么事情促使你们走向同工团队侍奉的?
孙文先:在那次第二次见面之后,我就觉得他是一个很爱主的人,在祷告方面和服事方面能够遵循《圣经》的教导,能够用《圣经》来做事,我们就决定伊春友好区教会的圣礼要由他来主礼。“三自两会”方面当时就把他限制在嘉荫,不让他出来,我们就跟“两会”提出“不行!”就给他打电话,邀请他出来,他说他也有难处。
       我们就又给他打电话,安排执事长给他打电话说,“王长老,你不顾羊群吗?你就不 顾教会吗?你怕啥呢?”他就说,“不怕啥!也不怕麻烦。”这样,我们教会的圣礼就由他来主礼。他给我们教会主持圣礼,包括婚礼、圣餐、洗礼。于是,伊春市“三自两会”就开始排挤他,处处找他的碴。

      我们就觉得这个长老很好,因为一般人是不肯冒这个险的,尤其是作为副会长得罪了会长,他还能有好日子过吗?但是因着羊群的缘故,他能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到我们这来服事,大家普遍都对他的印象就很好。

钟道:我二零零九年去的伊春市友好区,二零一二年先去的伊春嘉荫,去嘉荫时有一个很深刻的印象就是,王长老在弟兄姊妹当中,特别是在伊春地区做带领的弟兄姊妹当中,普遍对他都很认可。我也觉得他为人是很谦和、谦卑的,在私下交往中很少像北京这边的人那样常常慷慨激昂的大声说话。
孙文先:他的性格不像一般的人那样,很急呀!或者是暴躁呀!不是很刚的。性格就是很柔和的,他的性格就像他的外表一样。

钟道:从外貌看上去,他不像是一个能跟人发生争执的人,他有过跟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吗?你见到过吗?
孙文先:为个人私事跟人争执我没有见到过,除非是因着《圣经》真理方面,会发生一些。因为《圣经》要求这样做的,我看你行的不合《圣经》,为了坚持《圣经》真理,不同意你的做法,会发生一些争执。除此之外,他不会因为生活中和日常中的琐事与人争执的。

钟道:王长老是一九八九年到的嘉荫,你们是一九九八年开始接触的,具体的开始更加紧密一些的同工,不同地方之间教会的合作和配搭做事是怎么形成的?
孙文先:二零零零年我到哈尔滨上神学期间的时候,他就到我们教会来服事,我是回来听说的,他经常会来探望我们教会的同工,主持圣礼,由此就建立了进一步的同工关系。二零零二、零三年,他都带着嘉荫教会的同工经常来服事我们友好区的教会,讲道和圣礼也都由他来主持。
      二零零四年秋天,有一次“三自两会”在我们友好区开会,开会的时候,伊春南片带岭区的教会很荒凉,要求安排人去服事。当时“两会”派不出人来,王长老就说,“让友好区教会的孙教师去吧!”这是因为,在这之前我去参加伊春南岔教会的献堂礼,我在火车上就碰见了王德奎长老,他就对我说,“在南岔献完堂之后,你停下两天不要走。”献完堂之后,我就停下讲了两天的课,在南岔的四个堂讲了两天的课。
这样在二零零四年秋天的时候,当带岭区的教会提出要求服事的时候,王长老就点到我了,“让孙教师过去吧!”这是我们第二次合作,在伊春南片的带岭区讲了三天,伊春带岭区的教会也是因为信仰问题,后来跟“三自两会”的会长发生过争执。
就是这样,在两千年后,我们伊春友好区的教会与王德奎长老的嘉荫教会的同工配搭关系,就逐步逐步的确定下来了。

钟道:在配搭侍奉中,王长老让你最感动的是什么事情呢?
孙文先:王长老的那种谦卑服事和爱,让我们在教会的侍奉道路上能够走到一起,也是最令人感动的。他会经常去看望一些教会里年龄大的不能做事情的老人,他每到一间教会都去看望他们,去看望一些病人。每次他都会自己拿钱,虽然自己也不富裕,他也会自己拿钱去买些东西去看望。我就看到这个长老有一颗怜悯人的心,他在这些方面就很激励我,真的是神的仆人呢!并不是因为他的恩赐和才干,而是因为他谦卑的品格,赢得了我挺尊重他的,像尊重一些师长、尊重属灵长辈一样尊重他,觉得跟这样的属灵的同工配搭是很愿意的。无论是走到南岔的教会、带岭的教会、嘉荫的教会、伊春友好的教会,几乎他都是自己拿钱买东西去探访老人和病人。
     就是从这些小事当中,我看出了一个人的品格。一般的长老,对于下面的人都不会这样的,教会里面也是这样的,人都是很势利眼的。但他就能做到这些人的身上,所以我就觉得他是我学习的一个榜样。很有感触的不是他的恩赐,不是他的才干,而是因为这个,挺值得我尊敬的。我在自己的服侍当中,直到现在也受他的影响,上帝会纪念他,我们也纪念他。
     另外一个方面,就是他能够推荐同工。在“三自两会”机构中,人际关系很复杂,官场的风气很重,中国官场上有的事情,在“三自两会”也中都有。比如“排道”,就是安排上讲台讲道,“排道”就成为“三自两会”中很重要的权斗场所,不排你了,人就会很没有面子。他当时是伊春“两会”的副会长,当不再排你的时候,如果这个时间是他讲道,他就把自己的讲道时间让出来,他不讲,让给在“三自两会”中受到排挤的人讲。
      在去下面教会服侍当中,他就把自己讲道的一部分时间让出来给我,这样就把我从底层推出来,从“南至铁力,北至嘉荫“突出出来了。他不但是这样对待我,他对待嘉荫本教会的同工和教师也是这样的。我们这些人能起来,伊春“三自两会”本来是不给我们“排道”的,主要是因着王长老的推举。有我们这些人在身边,“圣餐道”他都不讲,我们把“圣餐道”讲完,他才“主领圣餐”。伊春地区教会里面,有四、五个这样的教师和一些没有受过神学培训的义工,都是在王长老的帮助下,让各个教会能够认出我们来,这样在后来的邀请和培训方面,我们就从幕后站到前台了。

钟道:愿意栽培人,愿意培养人,把很多的机会提供给新人,从这当中也可以看出王长老是谦卑虚己有爱心的长老。我们也能够从点滴的小事中,看出王长老的品格,是神的仆人,是属神的人,因此愿意和他同工,愿意与他配搭。
      跟王长老同工和配搭过程中会不会心里犯嘀咕呢?犯嘀咕的事情有没有?
      因为人在江湖上久了,在与人合作的时候,最难建立的就是彼此信任的关系。无论是主内,还是主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毫无疑问的。有些事情大家当面谈的很好,但是背转身之后,想起一些人和事常常就会在心里犯嘀咕。不放心,不值得信赖,或者是信赖的程度有限,尤其在中国是很平常的。因为都是人嘛!人信靠人,常常是信靠不住的,一些有领袖气质的人确实能够给人值得信赖的感觉和假象。而有爱心的人,才是真正属神的人,你觉得王长老是一个满可信的人,是这样吗?

孙文先:对!在配搭服侍当中的时候,我们也会有一些观点上的不同,人不可能是完全相同的,但是大体上还算可以。我自己的性格是话说完就拉倒(不会在心里头记恨人),后几年的配搭服侍当中,当发现对方造成一些负面的影响,就相互去堵这口子,我心里头也是很心甘情愿去堵这口子的。我就是觉得“同工要同心”,上帝让我们在一起配搭,就是一个整体,我们之间要是有什么摩擦什么的,那不光是我们俩个人之间的事,而是整个伊春教会的事情,不能让“三自”看你的笑话,不能让方方面面看你的笑话。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不能让仇敌,不能让反对你的人,来看你的笑话。为此我也得把这个事情坚持下去,做完它。再干啥,即使自己受很大的亏损,也得做下去。
 
风雨同舟之相互激励,同走天路

钟道:王长老的个人家庭负担,也还是挺重的,养育着三个孩子。而我们各家都是独生子女,要是家里夫妻都上班,又有工作,实际日子就不会那么艰难,负担也不重。而王长老的情况就不同了,要养育三个孩子,妻子也没有固定的工作,就靠他一个人在外面做事。家里的经济压力和负担还是挺重的,他为了多挣点钱养家,嘉荫教会在建堂,他自己上山砍木头去,就从车上掉下来,把腰撞断了。他就认罪悔改祷告,很快就得到了医治,就把自己向神摆上。这都说明他为了养家,经济负担还是满重的。你见过他在弟兄姊妹面前抱怨和诉苦吗?他流露出来过经济压力过重吗?

孙文先:他不会的。他从来不会流露出家庭生活负担怎么样困难的,相反的,他施舍。他怜悯人和施舍人,他不但不流露困难,还经常拿出来帮助人。
       他家里杀猪了,他媳妇就会发现少半个角,半角猪肉就没有了。一头猪四块,四分之一就没有了,有可能还要多一些。他妻子种地,到地里一看,大萝卜就剩下坑了。我都是听他同工说的啊!他妻子就看见,教堂里摆着一堆大萝卜,他把家里的萝卜拿到教堂去了。
      他家里挨着县城,嘉荫的乡村教会挺多,乡间同工来城里看病也好,住也好,把他家就当成大客店了,谁来谁住,谁来谁吃。就是这样人来人往不断,在他家吃住。

      他要是看见谁家没有烧柴了,他把自己家里的烧柴,搁车就给拉过去。他家只要有的东西,他就给拉过去。这是经常性的,不是说一次两次的,给他妻子气的不行不行的。他自己家里也得用呀!你把烧柴给整没了,我这点火没柴火了;秋天的大萝卜你给整没有了,我还得买大萝卜去;黄豆起了,你把黄豆给拿走了;白菜起了,你拿白菜;豆角土豆,你都给捣鼓走了。在这些事情当中,他妻子经常跟他发生争执。
      他们乡间的一个弟兄去上神学,乡间弟兄作为劳力走了,妻子一人在乡间没法生活,就到县城来了。王长老就给接到他家去住,这个弟兄的妻子在他家待了三年,在这三年当中,他没少接济这个弟兄。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电费水费等其他的费用都是他负担,还在一起吃,他不但不收房费,而且还帮助这个弟兄的家人。嘉荫乡间的这个弟兄在哈尔滨的三年神学,就是这么读过来的。三年呀!

钟道:按照属世的眼光来看,世界上的价值观,世界上的人际关系,跟在基督里的确实是很不同。人嘛!都会有私心,都会有不能舍弃自己的东西,都会去算计之类的,比较和争竞等等的,被世界上的思虑所缠累和忧虑,这都是在所难免的。按照《圣经》里的说法,就是人被罪所捆绑,《圣经》里的价值观和世界观,正好与世界反着,神告诉我们说,人不要为钱呀!名呀!为利呀!为自己家里的那二亩三分地去算计。因为你算计来,算计去,把头发都给算计白了,也不会增加多少。
     神就是让我们要把自己的眼光,从世界和自我上面,转向神,因为人一切的好处都不在神之外。耶稣让我们要先去“求神的国和神的义”,其他一切都会添加给我们的。我们要是能够按照耶稣所教导的方式方法去行事为人,神的祝福就会临到我们,因为神说,“这个世界上的金子是我的,银子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神愿意给谁就给谁,愿意赏赐谁就赏赐给谁,这是我们这些拥有三位一体信仰的人所深信的。
      但真的是求神怜悯我们,我们都是小信的人,我们只有很小的一点信心,我们心中的声音常常会被这个世界的喧嚣声所淹没,被这个世界所迷惑。而王长老却不同,他对神有信心,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信心呢?一个因“超生”逃难到东北谋生的人,带着三个幼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信心呢?

孙文先:怎么说呢?我们那个地带,这个信心不光在王长老身上有,有人就说,“你们真是太属灵了。”真是上帝的恩典,在这些同工当中,像王长老那样不拿教会工资的同工,在我们姊妹当中都很多,这些人真是一心为主活的人。大多数人如果是为家里头,一个月几百块钱还挣不来吗?在探访的时候,在培训读神学的时候,祷告聚会时,人都在教会里头呢!
    我自己的感觉,一个就是神的恩典把我们给托住了;再一个就是我们有团契的一起生活,包括王长老。我们的团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每个月都要在一起,有祷告、有读经、有学习、有培训,像一团火一样。也有很多的时候,当我们在一起,谁都不想祷告,甚至就不想开口,跪在那里都闷着,大家都不吱声,就是跪在那里。你也知道,就是跪在那里,有的人都快跪着睡着了,迷迷瞪瞪的,说不定就有一个人开口了,开口后,就像传递什么似的,一个一个的就有感动,就祷告。可能第一天状态不好,第二天状态也不好,第三天就都有精神了。所以我们这些年当中,能这么走过来,就是靠着我们有一个团契。
      在我们这个团契当中,包括王长老也是,一次在一起的团契时间是七天,七天时间就是在一起祷告和彼此分享《圣经》,互相激励。我自己也是,人嘛,都有信心软弱的时候。而且有的时候也看现实,人看现实的时候就挺沮丧的,甚至挺悲观失望的,有时候就走不下去了。走不下去时大家就形成习惯了,就跪下祷告吧。没有办法了,星期天还要讲道,这一片还要传福音和牧养,只能是祷告。通过祷告和学习《圣经》,真理真是这样的,真理让我们得自由,神的道在哪里传开,那里就得释放。有的时候讲、讲、讲、讲,就把自己给讲刚强了,讲道就把自己讲刚强了,祷告就把自己给祷刚强了。
      有信心是跟我们有团契这样的生活是分不开的,王德奎长老自己也说,“如果是不和你们在一起的话,就走不下去。没有团契就不行。”这个团契这么多年来扶植起我们的信心。

钟道:这个团契是哪一年开始的?怎么形成跨地区的伊春团契的?
孙文先:他嘉荫原来就有这样的同工团契生活,我们原来是各个教会有各个教会的。在一九九八年和王长老认识后,二零零零年有了来往之后,各个地区一伙一伙的团契,开始往一起联络。当时是一年联络两三次,后来就逐渐逐渐的次数增多,联络紧密了。

钟道:这样的联络,也有十多年了吧?
孙文先:有了。在前几年的时候,我们给它起名叫“风雨同舟团契”。这对我们伊春地区教会的祝福很大,每隔两个月我们伊春地区各个地方的就聚在一起了。

钟道:这就跟营会和退休会一样的嘛!
孙文先:营会和退休会,还有旅游方面玩的地方,我们没有,就是在一起祷告和学习《圣经》,同心合一的来到神面前,寻求神话语的带领、引导和安慰。每次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像霜打了的一样,一个个都趴在那里,像没有力量走路的一样。祷告两天后,大家就都活了过来。这样的团契聚会是两个月一次,大体上一次是七天时间,聚会完了之后就都回到各自所带领的教会去牧养会众,传福音,拓展教会。

钟道:王长老看上去,也没有什么高言大志,也没有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只是在自己的一言一行当中,在长年累月一星期一星期的服侍中,显明出来神的作为来。神仆人的品格就是这样从长期牧养教会中操练出来的。他也经常会感受到,因为自己的文化程度不高,即没有高深的知识,也没有读过大学,读书也不多,写文章也没有太多的文采。但我从他的讲台服侍上,以及私下的一些谈话中发现,他的口才还是很有文采的。那种话语中的文采,甚至是很多上过大学,受过教育的人也不具备。他思维的逻辑性和条理性都是很清晰的,因此我们真的是不能凭学历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知识,有很多学历很高的人都神经错乱了,被称之为“叫兽”。但是他因为学历问题,在后来的服侍当中,好像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困扰。
孙文先:他的口才不错。我们在一起配搭同工之后,就发现他的口才很好。他在后来的服侍当中,学归正神学。我们一起来学归正神学的时候,他在这方面就困惑挺大,归正神学需要学习系统神学、圣经神学和历史神学,整个归正神学中的圣约呀,等等一些释经方面的知识。要看很多很多的书呀!给他造成了挺大的压力。在压力当中他里面也产生出一些要逃避的想法,就是说,我不行了,只想在后面做点服侍和别的一些方面的事情。所以,从二零零八年开始的神学方面的培训,他基本上就不太参与培训的事工。但是在讲道方面,因为他生命的品格还是挺影响大家的,他自己也在主动的往下面下。

钟道:他今年五十五岁,正当壮年,三个孩子基本上都培养出来了。如果是你们伊春的教会到北京植堂,他有可能来吗?
孙文先:嘉荫的教会他放不下,他要是走了,嘉荫的教会就失去主心骨了,放不下呀!这就需要互相的来串,你在这待半年,再换别人来待几个月,那样才行。我们回去要重新合计一下。就是你来待仨月,再由我来挑仨月的敬拜,这样还可以。

钟道:王长老在当地伊春教会中算是出头的人,无论是他早期在伊春“三自”系统里面,还是在伊春教会的带领和牧养方面。针对他的逼迫,在你的印象里面都有哪些?你感受最深的是哪件事情呢?
孙文先:他能够从“三自两会”里撤出来,而且“三自两会”是给工资的,政府给工资,相关的养老和医疗保险都有。他是一九八九年从山东过来的,能够为了信仰和教会,把钱不要了,二零零几年的时候是几百元钱,现在就已经涨很多了。那个时候靠工资即使不能全部养家,也能给家里很大的帮助。他毅然决然的一分钱不要,而且一个农民达到了市里头“三自两会”副会长的位置,也算是可以了吧!他能把这些东西都撇掉了,就很了不起。他当时相当于官方管全伊春市基督教会的人物了,他有官方“两会”发的证件,只要是伊春市的“三自教会”他都有权进去,有权解决问题。而且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这个证件,到各个宗教局都好使,到各个公安局也好使,“三自”是认证的,你有长老证,就好使。
       他把这一切,副会长、工资都不要了,算是把名誉也好,地位也好,这一切都舍弃了。舍弃之后,反倒遭受到各种的打压,是在为主背十字架,被这个世界所嘲笑,被这个世界所羞辱,带来的都是这些。尽管这样他依然能够喜乐。我们都知道,一个人被一些人所议论、被一些人所攻击、被一些人所毁谤的时候,那个滋味是不好受的。说是好说“为主背十字架”,亲自经历的时候,那种滋味不好受,要有属灵承受力才行的。被人凭空捏造很多罪名,被人凭空说出很多事情,往你身上抹很多黑,你想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呀。而且不是短时间的,来自教会内部的,你什么原因呀?跟“两会”出来了;来自教外的,你是不是反党呀?才从两会出来的。

钟道:他即不反党,也不反政府呀!都是因为“两会”内部的嫉妒、权斗、纷争,然后把他给排挤出来的,只能说他不合当今腐败官场的时宜罢了。真正的他对社会,对人呀!还是很有爱心的,是愿意中国政府更加的好,愿意国家更加好的。
孙文先:他不反。在我上神学时,伊春“三自两会”的会长是女的,她就开始挤压王长老,挤压是在二零零二、零三年就开始了。当时伊春各地教会有呼声要求他去服事,就给他打电话,这边有羊群的呼声让他去,他就听从羊群的声音去服事了。服事之后,伊春“两会”会长一看制止不了他,就对他下黑手了。当时我们下去服事,伊春的“三自两会”就给当地区县政府打电话。在那个时候,我们就开始不断的被“南至铁力,北至嘉荫”的派出所传唤,我是友好区教会的,他是嘉荫县教会的,有的时候是我跟他一起去服事,有时是他跟别的同工一起去,一直到二零零三、零四年,逼迫就成为家常便饭了。
    我们刚在下面教会开始讲道,教会内就有人报告上去了,当地的派出所就来人了,要求我们解散,由派出所的人看着我们上车走。那个时候我是有教师证,他也有“两会”副会长证和长老证,我们都是在二零零六年换证的时候才没有证件了。当时我们有证件,在黑龙江省“三自”神学院毕业的,虽然你不是哈尔滨的,但你在哈尔滨讲道,虽然是有人举报和告你了,但警察不会有什么大的举动,不会说你是异端,不会说你其他的什么。
    当时的黑龙江省还行,有一次我上佳木斯讲道,被人告了。告了之后,就说我是谁谁谁,她有教师证,在省宗教局有备案,就没事。管这事的人知道后就说,“既然是这样的,那你就讲吧!”二零零六年我们从“两会”出来后,所谓的能够掩护我们的身份就没有了。
 
遭遇“黑色四·一一”,非法侵犯
钟道:二零零八年对于中国是一个特殊的年份,五·一二四川大地震、毒奶粉、奥运会、零八宪章,北京守望教会经历了零八年的“五·一一”,听说你们伊春教会也经历了零八年的“黑色四·一一”,被非法侵犯了。那一次是不是最严重的一次逼迫呀?请你谈一谈事情的经过。
孙文先:二零零八年的那次打压是最严重的一次。在二零零八年四月十一日是我们伊春地区夸教会的一次同工学习,学五天,那天下午就要结束了,再讲一个小时就要结束了。那天老师讲的非常好,老师讲得非常的棒,我们都在聚精会神的听,我这一生都不能忘记那天下午的情景。

钟道:哪个老师讲的?
孙文先:是从香港来的一个老师讲的,讲的非常的好,那天下午屋里出奇的静,从来没那么静过。我们全部在聚精会神的听课呢!等到“你们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两句这声音响起,我们才知道进来人了。教室的两个门全是警察和派出所的给堵满了,他的摄像机都触到我的肩膀上了。听到“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呢?”,我就一回头,感觉后肩怎么这么硬呀!我当时不知道是摄像机,我就说“这是什么?”我一瞅,我回头仰脸一瞅,就和拿摄像机的人瞅了一个对眼。我就说:“哎,你这是干什么呢?”
     他就说:“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他的声调就不断的提高。他嗓门提高,我们屋里的讲课就全都停下来了。我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把香港老师给保护好,因为我坐在前面呀!我就一把,把香港老师给捞我身边就坐下了。老师坐我边上,我就把老师电脑给扣下去了。还有投影,我心里说“不能把这些东西给收走呀!”当时没想别的,只想把老师给保护起来,东西不让拿走。我就拔连结线,他就开始说“你们这是……。”我就没敢跟他搭茬。
      我们其他人都在那坐着,他说:“不许动!”“你们干什么呢?”我们说:“学习呢!”他就说:“这是非法学习。”

钟道:学习还有合法,非法之说?中共说要建立学习型组织,建设学习型社会,中央党校的《学习时报》一直都在鼓励学习,这个人真是神经错乱了。
孙文先:我们现在都记得那一天,我们同工给它起个“黑色四·一一”。那天太惨了,四月十一日下午两点半的时间,这个时间我们都记得清楚,一生都忘不了!说“你们是非法的”。我就站起来走动呀!他就开始说:“全部不许动,一个也不许出屋。”两边的门都被警察给堵着。他就拿着录像机,从头到尾的开始照相,照一个像,给你身份证登记下来,照一个像,登记一个身证,把屋里所有同工都拍照和登记了。

钟道:屋里学习的同工有多少人呢?

孙文先:不到四十个人。就是在登记过程中,我把投影和电脑拿出去了,人(香港老师)我没有办法带出去。我是当地的人,那些派出所警察都知道,外边不断的有人要进来,我就藉着开门、关门,把投影和电脑传给屋外的教会人员。他就光顾登记人了,也没看我的东西,我就把东西拿走传出去了。老师就躲不过去了,登记到老师那里,“是哪的人(东北话把‘人’发音成‘银’)呢?”老师是广东话,我不会学广东话,就听登记的人说:“什么港?清港?”老师又说了一遍,他还没听明白,他也不知道这是香港老师,就听说在学习就来抓了,他还在那里问“什么港呢?”

      老师就把香港的身份证拿给他看,他拿着一看,张大嘴巴就“啊!”了一声,脱口而出:“哎呀!钓到大鱼了。”我们这屋人最害怕就是暴露老师了,因为老师带不出去,还戴着个眼镜,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当地人。

钟道:香港老师是男的?还是女的?

孙文先:女的呀!是姊妹。老师把身份证给了他,被他看出来了,大家就没法掩护了。屋里进来的整个公安的人数超过我们的人数了,我们不到四十人,屋里已经站满了他们的人。上帝保守我把电脑和投影仪拿走了,老师咋也带不出去了。只有我还能出去,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出去。我跑不了呀!我是当地友好区的,都认识我呀!我就出去,一趟一趟的把东西倒腾出去,都登记了,就没登记我。不用登记我,就把香港老师的证件给收走了。他登记完身份证后,把各个门都把守上了,并且开始调警力。

钟道:王长老当时在吗?他也在里头吗?

孙文先:在呀!因为这是我所在的教会,就得由我出面跟他们打交道。他就开始调人过来,就拖延时间说:“光登记了身份证还不行,还得查一遍身份证。”登完记还要查一遍身份证,这时候我们的同工就有进这屋,进那屋的去了。(注:伊春友好区教会是个二层的独栋楼,内部有许多的房屋,办公室、教室和宿舍等。)

     当时,我们教会的院子里都布满了警察。我出去一看,外面的警车把我们的教堂半个都包围住了,我一看我们的后院一堆的警察。他这个时候就不断的调警力,我不知道他从哪调了一些女的,把女警都调来了。我们上厕所都有女警察跟着,我后期来回走动,全有女警察跟着了。

      第二次查身份证就开始找别扭了,查到王长老身份证的时候就开始了。王长老的第二代身份证还在换,他拿出的是第一代身份证,山东的。我们过后才知道,带队的这个人,是伊春市友好区国家安全局的副局长姓赵,他说,“你是伊春嘉荫的,为什么拿山东的身份证?为什么不办嘉荫的身份证?”王长老给他解释办了,还没发下来。赵就死咬着身份证不放,说:“不行,你的身份证有问题,你要和我们走一趟。”就要带人,说白了就是专指着要带他了。那天就是要带他,要再看一遍身份证,就是要找他的麻烦。我们都帮着说话,但是不行。当时我也不知道是一股什么劲,说不上来,这是在我这里发生的事呀!我就吼了一嗓子:“不许带人。”

     我的嗓音还很大,始终查这么长时间,据我的同工说,我始终没有吱声。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啥呢?脑子好像是一片空白,事情过后,我都干些啥?我都不知道了。第一次经历那么严重的事情,那么多警力出现,比较渗人,超过一百多警力,还有各种警车,封闭的押送犯人的警车都来了。

     我这一举手,一喊“不许带人”,大家好像醒过来似的。“怎么进来的?”大家就开始反应过来了。“哎呀!跳杖子,(伊春林区的院墙都是木板杖子围着的,称为杖子,我们所说的翻墙在当地就叫跳杖子),咱门没开。”

      我喊后,一个说“怎么进来的?”另一个说“咱门没开。”再一个说“跳杖子进来的!”我们一喊“跳杖子进来的”,他就有点害怕了。我们当时不懂得维权,就喊他们是“跳杖子进来的”。这个时候,我们一个同工就给家庭教会联合会张明选打电话了,张明选就把吴成莲律师的电话给我们了,我们就咨询吴成莲姊妹,吴成莲就说:“对于警方带人,必须让他出示传唤证。”

     后来我们就问赵姓警官,“你有传唤证吗?”我这样一喊,同工再一起来,再一问他传唤证。以前教会就跟绵羊似的,他要咋就咋样,他就跟皇帝来了似的,他说让你跟着走,你就得走。这次是教会首次质问他了,他也愣了!他大概以前也没有碰到过,有敢跟他讲法律程序的人,他就没吱声。没吱声我们就开始不让带人了,开始上来就把屋门给堵上了,那时我们在屋里的人多呀!屋里的同工们就开始给信徒打电话,就开始调外面的信众。

      我们教会被冲击了,教会里面的都是同工,我们调外面的信徒,这时候信徒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信徒都是当地人,就围上来了,就喊:“咋得了?干哈呀?坏人你们不抓,小偷你们不抓,贪污犯你们不抓,你抓我们信耶稣的。”信徒们就七嘴八舌全说开了。有老年姊妹,老人啊!就拽警察的衣服。

     “你们吃饱撑的啊!你不怕神吗?你不怕神打你吗?”这些人说啥的都有,“就是啊!你们不怕神管你吗?你不怕,你还有孩子呢!”信徒越来越多,公安局可能也看出来,场面有点乱了似的,他控制不住了,就不敢乱来了。他要是硬带人走的话,我们就开始抢人了,已经形成这种局面了。他就把区政协副主席和统战部长叫来了,因为我当时是区政协委员。他说什么,“你们的区政协委员孙文先,在这里妨碍公务,请你来做工作。”

      我们区政协主席进来之后,瞅这场面,什么也没吱声。他这人非常好,也挺正直,就说:“好好解决,孙文先跑不了。是咱们区的,咱们区的政协常委,她有什么事的话,我们政协会处理的,她犯法犯到哪块,我们政协就处理到哪块。我想孙文先也不会乱来的,她也知道按照法律程序来的,好好谈谈,好好谈谈。”政协主席进屋坐那就开始说这些话。这个时候场面挺混乱的,公安局长就踢我们政协主席的脚:“哎!哎!”两声哎哎,“你出来一趟”。我们主席就没出来,他看政协主席没动静,隔了两分钟就又进来“哎!哎!你出来一趟。”

      我们主席就急了,“你跟谁说话呢?”这时政协主席就跟他翻脸了,场面又那么乱,公安局副局长就有点犯怵了。我们要他出示证件,他啥也没有,工作证都没有带。当时据我们信徒说,他是现打发人回去拿证件去了,他当时什么证件都没有,就僵在这了。

钟道:执法证,警官证,身份证,传唤证,什么证明都没有,穿着警服就来了,来了就把教会给包围了,也真够可以的。

孙文先:这时场面乱了。香港老师的身份证在派出所手里,大家就开始要,“你给我们身份证,别难为香港老师。”大家就开始要证件,公安看那种场面是不撤也得撤了,怕出事,就撤走了。在警察撤走的过程当中,香港老师走了,王长老也走了,全部外地同工都走了。全走了之后,在晚间八点半的时候,警察又来了。这回来,可是全部证件都带好了。八点半再来的时候,就跟下午不一样了,就问我香港老师,就说是大案子了,就开始审问,“怎么认识香港老师的?死扣着香港老师不放。香港老师来过多少次?等等的。”审我时就说,“这个香港老师是间谍。”

钟道:“间谍”这个词是冷战思维、斗争哲学的产物,只有脑残患者才会在当今中国如此思想和使用这个词。现今中共中央委员的子女和许多亲属都在外国,是外国人身份,难道就都是里通外国?是卖国贼吗?“间谍”的帽子怎么能随便扣?有什么间谍证据没有?

孙文先:公安局就是这么说的。一直审,审得我天昏地暗的,那段日子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王长老他们回嘉荫去之后,南到铁力北至嘉荫,所有这次参加学习培训的同工,都被当地派出所审,凡是身份证被登记的所有人都在各地审。普遍是问:“谁组织你们学习的?怎么认识香港老师的?”友好区公安对我就是上午调查,下午调查,口头传唤我,“你们是不是有个机构?你们是不是谁组织的?这个案子是上面要追查的,哪怕是审讯也要查到底。”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后来还是张明选亲自挺身而来,为伊春教会维护信仰的权益,才过去了。

钟道:在北京、上海、广东的大城市里的教会,确实是有很多的弯曲,自己不做事,别的弟兄姊妹去维护信仰权力,去做事,反而会遭到嫉妒和毁谤。《圣经》里面所教导的,信徒之间应该建立起来的彼此相爱的关系,真的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要拆毁人与人之间那隔断的墙,何其难也!在城市教会中,要形成彼此敞开心扉、彼此没有弯曲、互相信赖的同工队伍,像你们伊春“风雨同舟团契”那样的,确实是很难,你们是怎么走过来的?

孙文先:我一开始到教会里面来,是比较单纯的,就好像是来到了一个理想王国一样。我的感觉就是基督教圣工不是唱独角戏的,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必须要有所配搭和合作。比如,基督教的婚礼就要有一整套的班子才能完成,更不要说主日敬拜聚会了,必须要有职分和配搭才能完成。我亲身的感受就是我需要你,你需要我,经常在一起从事圣工配搭合适了的人,如果缺一两个人我就会感到不得劲,人到齐的时候一起做工就会有非同一般的果效。遵循身体相互配搭的原则,我们伊春就是这样在一起经常走动,在没有外援,没有外来人的情况下,我办的神学培训,要是没有其他同工们的祷告,我就培训不下去,我需要他们。每次我出远门在外边的时候,都会想他们,他们也会想我。今天上午在北京中原教会,和你们一起敬拜的时候,我就想我的那些同工,在我们同工当中相互之间的假就很少。

钟道:植堂和普世宣教都是重大的课题,靠着我们人自身有限的力量是很难做好的,基督徒里没有个体户,所谓的个人英雄主义,没有教会作为依托的,跑单帮的基督徒宣教士,是不存在的。我常常告诫自己要凭着信心,靠着恩典去做,可是我又常常的疑惑,我的信心又在哪里呢?二零一二年这一年来,我有时也会很迷茫,但是走过之后,回头来看,天父上帝一直在用笑脸帮助着我们,祂的恩典和祝福真的是充充满满,你只要是拥有芥菜种子一小点的信心,天父上帝就会给出丰满的祝福。

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