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天下杂志 42期 文/黄之锋
小时候有读写障碍、记忆力差,跟不上同学,背一首〈再别康桥〉,人家花两小时,我花八小时,也只得五十几分。爸妈都是爱书人,妈妈从小陪我背默书,让我明白「看书得到的东西是自己的,你能带它一辈子。一本书有一点可改变你的思想,就很好了。」中二时燃起了政治热情,一口气读了二十多本书,读马岳、练乙铮、陈云,不同立场都读。从那之后,我的读写能力大有进步,成绩也赶至中上。
教会是我另一个家。还在母亲的肚裡,我就参加了教会聚会,两岁的生日礼物就是一本幼儿圣经。爸爸在客厅存放释经宗教相关的书籍多达数千本,我是在这样的基督教家庭长大。
从六、七岁起,爸爸就带我探访基层家庭、板间房(不是套房的小隔间房间)和社区的商铺。他告诉我要关心社会上被遗弃的一群,他们一生未闻福音,生活孤独和困苦,做为基督徒,不可以坐视不理,而只顾及自己生活圈子内的人。父亲十分投入教会事奉,非常关注香港和中国的福音遍传和宗教复兴运动,因此常讲香港和中国的社会概况给我听,更教导我一个基督徒应有的使命。
事情一定是如此吗?
还记得爸爸经常在家播放记录片 《十字架耶稣在中国》,他总看得眼泛泪光。片中讲述中国家庭教会从文革至今数十年来的变迁,信徒虽以亿计急速增长,却经常被共产党打压批斗。他们愈被打压,意志就愈坚定,继续对抗中共霸权。
深刻的童年回忆不禁令我心存两个疑问,为何我的生活如此充足,但不少港人的生活十分艰难?为何我在香港可以享有信仰自由和言论自由,但中国就不可以?我不禁在心中怒吼:「一定是如此吗?」
人家常说在教会家庭长大的儿童很容易将基督教变成「第二手信仰」,我也曾有类似经历。我从小上教会,也熟读圣经故事,但小六到中一将近一年多的时间,我也曾困惑,不明白为何要上教会?除了认识上帝的爱,我还可以学到什么?听圣经故事对生活有什么实际用处和影响?小学时,教会跟我们讲完圣经故事,就不再多做解释。
但中学时,教会的课程让我终于可以和牧师、主讲人谈,分享疑问与难处,他们会耐心跟我解释。我才慢慢明白,做为基督徒,不只是去感受耶稣如何爱我,也要去找到自己的使命,对世间做出贡献。除了读经、上教会、祈祷外,还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好比在学校,不仅要当好基督徒也要当好学生,就算成绩没有很好,也愿意去努力。
我的策划、组织、交际能力都是从教会生活中培养。社运时发传单、搞活动、四处宣传,跟我在教会做的分别不大,得心应手。父母把我当做二、三十岁,给我很多自由,让我选择我想选择的事物。
后来中三起参加游行集会,在教会裡知道有持不同意见和立场的弟兄姊妹在议论我参与游行的行为。有支持的人就有不满意的人,这十分合理。一个圈子裡总有人的意见和观点与你不同,我也处之泰然。
只因我将週六由两点至六点的崇拜小组放在生活中的第一位,就算考试、有游行集会也照样参加崇拜小组,把每个週六毫无保留交给上帝。谁叫我参与社会运动的触发点是信仰,没有信仰,我绝不会参与社会运动;没有信仰,我根本不会意识到我们应该寻回个人根本的价值,肯定每个人也是平等,也是上帝所爱,也应该受平等待遇。
做事要考虑的只有该不该做
我父母总教我们,做人要有使命感,不需畏首畏尾,自己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是无愧。危险无所不在,既然找到自己的路,觉得是好的、对的事,就做吧。将来,你不会猜得到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做一件事,不是先去考虑后果或最终结果,而是那件事应不应该做。
即使我很淼小,我依然可以用自己的一分力,为香港争取更美好的前景。虽不敢保证一次游行之后,事情马上就改变——那是不可能的。但任何改变,都是从一小撮人发起,将来的结果没人知道,最重要的是更多人有这抱负,更多人勇于走出来,自然会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