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祚来 旅美学者
宋泽是一位平静的勇者,是和平的公民,他践行的是良心赋予他的使命。
宋泽不是一位天生的「寻衅滋事者」,他的不幸或至幸,是他降生在当代中国。他最初的动机甚至无意于政治,是因为道义所有,使他卷入到大政治场中,成为官方的敌人或猎物。
我们从宋泽自白里可以听到他的心声:
我强迫自己好好做一个公民,只顾着自己过活,但我发现这样好难做到,看见路边需要帮助的人,如果自己不伸手去,过后就会很痛苦;看见身边不平的事情,如果不站出去,就会有一种耻辱感;看见别人能够对需要帮助的人帮助到更多,就会自怪自己太没用,不能多从西向东些什么。
许多人都有这样的良心良知,但能够行动起来的,只有少数,而这样的人,就成为新公民,或新公民运动的参与者。是良知驱迫他们,必须见义勇为,如果不勇于行为,就有耻感,在这样的时代里,他的生存过程要么成为蒙耻的过程,要么成为雪耻的过程,蒙耻让自己的良心受责难,雪耻让自己的身体受迫害。
这么一个温和而平静的行动者,他良心觉醒之后,良知付诸行动之后,苦难对他就如影随形。
2010年,1986年出生的宋泽双学士毕业,工作一年后,就主动进入许志永的公益维权组织公盟,在公盟,宋泽一直在从事救助访民的工作,2012年1月1日宋泽因给访民送汤圆而被警方带走,后不久被放出。也许是被关押的经历,促使他关注访民的遭遇,于是开始了披露和救助被北京黑监狱关押的访民,维权人士,并编绘了北京黑监狱地图,这一年的1月13日,宋泽与赵振甲等十多人冲进湖南郴州驻京办的「黑监狱」,解救出被非法关押的三位上访人士。
2012年5月4日下午3点宋泽在北京南站等候一位求助者的约见时,被北京公安数字警察强制带走,北京市公安局以「寻衅滋事罪」将宋泽刑事拘留37天,羁押在丰台区看守所。二个月后的7月12日宋泽被失踪,被关押在北京市公安局第三拘留所,还是涉嫌「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并遭到国保副队长的殴打,这一次拘禁达六个月零四天。
2014年10月13日北京警方对道衡律师事务所进行抄家,多位律师与宋泽被警方刑事拘留,甚至不允许律师会见,被捕的原因据称是宋泽支持了香港雨伞革命。声援香港民主运动,在大陆不过是一种言论行为,即使是到了香港,参与了和平占中,也是和平的抗议,在符合香港一国两制治下的法规,并不违法,表达一种言论,犯的却是刑事罪,警方这样公然违法,侵犯的不仅是公民合法权益,也使依法治国理念成为真实的谎言。
当警方侵犯访民合法权益时,公盟的宋泽们前往救助,当宋泽的合法权益被警方侵犯时,律师李金星、张磊联名向北京市检察院、最高检察院、公安部等部门提出了就北京市公安局有关警员涉嫌故意伤害、徇私枉法、虐待被监管人犯罪的控告状。当律师们被关被拘之时,更多的律师与媒体人声援、抗议。
即便警方与上访民众处于战争状态,人道公益人士对受伤害者进行人道救助,也是成立的,而警方对公益人士与律师总是持敌意态度,实施突然法律与人道底线的牵连式打击,这完全是反人类行为。
警方为了维护所谓的稳定,制造了更多的不义与非法,许多一线警察明知自己违法、违背良心,但还是不得不与新公民社会为敌,与公义为敌,这样的行径如果不及时遏制,受伤害的不仅是、访民、宋泽们,还有国家法律、道义,而警方也会因此受到巨大伤害。警方受到怎样的伤害?他们失去良知,把自己变成工具,失去良知会使人性变成兽性,当维护社会安全的力量被兽性化,这个社会谁会是安全的?
今天是美国圣诞节时间,向宋泽致敬,是因为宋泽是一位平静的勇者,是一位和平的公民,他践行的是良心赋予他的使命,在他参与公盟新公民运动的三年多时间里,他每一天,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为社会公义而努力,为他人合法权益而付出,为自己的良心而雪耻,他为这个社会回归良知常识而付出的牺牲,令人恒久尊敬。
特别附文:2014年12月25日,李仲伟律师在圣诞节会见了宋泽,具体情转发如下:
《圣诞节日见宋泽》
上次到大兴看守所要求会见宋泽,预审要求委托人宋泽的姐姐本人来北京,他们要当场验明委托书真伪后才能会见。
虽知是故意刁难,我还是让宋泽姐姐写了个材料,言明自己因孩子小,无法来北京。宋泽姐姐没有到居委会盖章,说怕村里人知道宋泽被抓的事。
今天收到宋泽姐姐的自己证明自己情况的材料后,我又到大兴看守所。递交了会见手续,跟值班警察讲,我已经按预审的要求补充了手续,宋泽姐姐因孩子才三个月,她本人来不了北京,但我有她本人的证明材料,我们山东人喜欢直来直去,你们不同意我会见就直说,千万别再玩我。
不一会出来一便衣预审,问我是不是上次来过的律师[指张磊律师],我说我是大大的良民,从来不敢惹事。在值班警察确认上次不是我后,同意会见。
宋泽10月13日被抓,前十天里,晚上8点30到凌晨3点,上午9点到10点30,下午2点到4点30,每天提审三次,后改为一天两次,15天后改为一天一次,总计提审近60次。起先提审的是预审,后来提审的是刚入行的无审讯经验的民警,这些人都看过宋泽以前零口供的卷,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但还是坚持审讯,当然仍然零口供。
大兴看守所伙食很差,早餐一窝头一碗粥,中午晚上都是两馒头加水煮白菜或萝卜。吃不饱要求加馒头,一般不给。
管教说话常带脏字,常遭宋泽抵抗,管教为此也常给小鞋穿,让他跟非常邋遢的人挨一块或者让他在房间最冷的地方睡,有时候发馒头时,要喊「共产党好」、「共产党万岁」才能给[这不是必须喊]。
宋泽讲,后来值班审讯的看上去不专业,他们以劝退为目的,以精神打击为主,他没有遭受原在北京三看所受到的折磨。宋泽自己调侃,这次比上次,有点住酒店的感觉。我当然明白他这是不让大家担心而言。
宋泽600度的高度近视,看守所不让戴眼镜,不让看书,他每天只能呆呆地坐着。他跟我讲这样长时间的结果就是感觉自己记忆有些丧失。
宋泽透露,自12月1日到现在,看守所里天天有惨叫声,他担心其他公民遭受刑讯,希望每个在里面的公民都有律师跟踪。【建议坚强其他公民的会见力度。】
他最担心的是多病的父母,希望有他们的消息,提到父母时宋泽两眼含泪─据我了解,宋泽有两个姐姐,生活都不是很好,父母整60岁,长年有病,家境贫困。联想到宋泽姐姐怕人知道这事,我估计两位老人可能不理解宋泽做了什么,甚是担忧。【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宋泽年迈多病的父母做点什么?】
会见结束,一管教过来跟我搭讪,问我怎么看宋泽,我说宋泽是中国最优秀的年轻人,他没有罪!管教不语。
2014年李仲伟匆匆于北京火车站
来源:东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