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海威(Javier C. Hernández) 《纽约时报》记者        2015年8月28日


但久居香港的邬小鹤最近被传召到大陆，和宗教事务局的官员见面，这让他感到非常震惊。他说这些官员边喝茶边指出他的行为违背了一系列法律，并要求他停止违法行为。

香港充满活力的基督教社区，一直吸引着到访香港的大陆人。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人跨越边境前往这个前英国殖民地参加主日学、讨论会和巨型教堂聚会活动，与内地相比，香港享有更多自由，包括宗教自由。

但随着习近平领导的政府加大力度，限制基督教在大陆的影响力，比如开展争议性的行动，在中国东部的部分地区拆除十字架，香港一些教会的活动遭到官方审查。北京方面的关注促使香港居民担心香港的自治权遭到侵犯，引发了香港基督教徒的批评。

“我们以为中国对宗教持比较欢迎的态度，”61岁的邬小鹤说。“现在，我们担心会越来越严厉。”
近几个月来，中国官员禁止大陆居民前往香港参加一些宗教会议，加强了对香港牧师在大陆开展的项目的监督，并对邬小鹤等直言不讳的领袖发出警告。

“很多牧师非常担心，”基督教组织香港教会更新运动总干事胡志伟(Wu Chi-wai)表示。“一些人在重新考虑他们在大陆的工作。

随着最近几十年宗教信仰在中国各地复兴，公开主张无神论的共产党，对于民众在党控制的教堂和寺庙以外开展的宗教活动，普遍变得更加宽容。基督教是中国增长最快的宗教，至少有6700万信众，其中很多人是在政府的默许之下，追随独立的地下教会或非官方教会。

但习近平领导了一场打击公民社会的运动，把与外籍人士有关联的个人和组织作为重点对象，包括律师、非营利组织和宗教领袖。长期以来，共产党一直把基督教和颠覆性的西方价值观联系在一起。过去一年里，官员加大了拆除教堂、关闭基督教学校和拆卸十字架的力度。

从历史上来看，中国领导人对香港表现出了更大的宽容。在英国统治时期，香港汇集了很多基督教传教士。香港现在有85万基督徒、1500座教堂、一份基督教报纸和一所浸信会大学。

但是，在去年追求民主的抗议活动“雨伞革命”中，中国对这里一些基督徒的影响力表现得很焦虑，他们把自己的教义带到了中国内地。亲北京的新闻媒体指出，示威活动中有几名领袖是基督徒。

“我们信耶稣，这并不违法，”吕井祥牧师说。他来自中国东部省份安徽，说自己接到通知，称他的旅行证件办不下来。

香港教会更新运动(Hong Kong Church Renewal Movement)去年开展的一项调查显示，大约60%的香港教会在中国内地开展活动，比如神学培训等。但在内地传福音非常困难，香港居民常常被当作外国人，不允许建教会、发放小册子、传教和布道。

虽然近年来，像邬小鹤这样活跃的牧师试图挑战法律，但是香港一些大型教会的领导者说，他们遵守了内地官方的规定限制。“我们到中国展示我们对祖国的关心，”领导香港基督教新生会(Hong Kong New Life Church)的何国添牧师(Rev. Ho Kwok-tim)说。“我们绝对不会做任何与国家或政权起冲突的事情。”

香港牧师约翰·钱(Rev. John Qian)曾在中国内地协助运营宗教慈善事业。他说，在过去一年里，当局对他的工作开展了更密切的监控。他说，警方告诉他，如果他要访问内地的教会，就必须通知他们。今年，当他为一个在香港举办的会议订购姓名卡和背心时，处理订单的内地工人遭到拘留，材料也被没收了，他说。

“这是对香港自由权利的损害，也违背了‘一国两制’原则，”约翰·钱说。“一国两制”是用来形容中国内地与香港之间关系的一个短语。

上个月，邬小鹤接到电话后过境前往深圳，来到宗教事务局时，当局最不满的事情似乎是他积极利用社交媒体，招募内地学生参加他的讲座。他也被告知，要停止培训中国内地在香港的留学生，他说。

与官员会面后，邬小鹤签了一封信，说他违反了禁止境外人员未经许可进行宗教培训的中国法律，然后他被放回家。

在那以后，邬小鹤已经往返内地好几次，都没有遇到问题。但他说，已经终止了自己的基督教中福教会(Christian Church of Chinese Ministry)深圳分部的工作，并把员工搬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以避免政府的关注。

深圳官员没有回应请求置评的电话。

尽管近期的状况有些紧张，一些基督教领袖却说，他们不认为中国正在收紧对香港宗教的管制，邬小鹤的情况是个特例。“中国对一些教会很友好，对另一些教会就不同了，”香港中文大学神学教授卢龙光牧师(Rev. Lo Lung Kwong)说，“他们自己有个名单。”

今年夏天，中国政府出台了一部新的安全法，涉及范围很广，这加剧了香港基督徒的担忧。该法律有一条首次表明：宗教属于国家安全领域。香港政府官员努力安抚公众，称该规定并不适用于香港。

上个月，约1万人挤满了香港的一个会展中心，参加新教教徒的“回家”(Homecoming)年度盛会，与会者大多数来自中国内地。会上的气氛活泼而喧闹，有大量圣经主题的歌曲和舞蹈表演。“办得不像内地那样守旧和传统，”52岁的庄步金（音）说。她是一名家庭主妇，来自福建。

一些与会者说，牧师们在这场大会上讨论的问题，比如离婚和精神疾病，在内地的教会里是不常讨论的。“在这里，话题不会受到宗教或政治审查。在内地，我们不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42岁的聂旭升（音）说。他是名牧师，来自重庆。

今年21岁的戴维·张(David Zhang)来自天津，是名学生。他表示，这种重视社会行动和呼吁共同努力、铲除邪恶的主题令他感到振奋，他在内地很少听到这样的内容。“在我家那儿的教会，我们有时候有点受限制，”他说。

他说，他觉得中国社会对宗教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但有些人仍然认为这是个威胁，导致了政府的反应过度。“我们只能祈祷，我们的行动会比误解更响亮，”他说。“祈祷我们的政府和邻居变得开明。”





赫海威(Javier C. Hernández)是《纽约时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