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路德95条论纲 (图:网络) |
承传与反思:纪念宗教改革500年访谈录
承传篇:
何光沪教授/宗教学者:现代化的来历,它的动因,我经常说,为现代化提供动力来自四个重要运动,文艺复兴、宗教改革、科学革命、启蒙运动。宗教改革在其中起到作用非常大,它提供了现代化的精神支柱,也就是个人的地位上升。这是宗教改革促成的一个人类思想解放所带来的。因为宗教改革提倡,从马丁·路德开始,每个人可以直接面对上帝,不一定需要神职人员、主教、神父等等中介。所以,每个人都可以自己阅读圣经,领受上帝的启示。
李晋/经济学者:新教不新,我们之所以称新教不新,是因为宗教改革改教家不认为自己是创造一个新的宗派,或者是创造了一个新的宗教。尽管我们称之为抗罗宗,或者是新教,但是,普遍上许多的改教家他们所强调的是我们要回归,或者是坚持的,依旧是大公教会的信仰。我们更要一个大公教会的视野,就是说,在基要的真理上,在认信主耶稣作为教会的元首和根基的基础上,我们应该强调的是一个普世的教会。
何光沪教授:二十世纪最重要的神学家之一Paul Tillich(保罗·蒂利希),对于宗教改革产生的新教精神有一个总结。他总结新教什么原则呢?新教的原则就是对于在这个世界上,任何把自己绝对化,把自己视为上帝的现象和势力,都应该坚决地说“不”,都应该有批判性地思考。任何人间的力量,任何非终极的力量,任何次终极的事物,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僭越神位置的,把自己说成神,说成绝对,把自己说成是永远不可质疑的,对任何这种思潮和事物。宗教改革的态度就是要加以质疑,加以批判。
范学德/作家:因信称义到底怎样理解?我想,在这里历史中,没有比路德讲得更好的,我们去读这本书,仔细地去读,特别是每个传道人,每个教会的长执,每个神学生,都应该好好地读一下加拉太书,读一下路德写的加拉太注释。这样,你才能真正明白宗教改革的精髓。
基甸/作家:再宗教改革另外一个强调的就是“唯独圣经”,强调唯独圣经的时候,他们其实做的很多事情,在表面上看是反叛,为什么?因为他们要破除迷信,天主教的那些,什么圣徒的遗骨啊,这些relice(遗物),这些很多都是假的。但是,马丁路德、加尔文这些人,他们站出来,他们维护真理。他们把这些不符合圣经的东西都要破除,其实,这是一个破除迷信的一个做法。
李晋/经济学者:这种改教的精神,是持守圣经的真理,在任何时代里头,回应哪个时代基督徒所面临的各样的问题。
基甸/作家:我们今天处于一个后现代的时代,甚至一个后真相的时代,其实,基督徒里面,有很多的迷信。我们在新媒体上,微信上,我们很喜欢传一些其实是不真实的东西。我们认为这些对传福音很有用。我们认为这样可以让人羡慕基督教,但是,我们忘了,我们不可与做假见证。更重要的是,如果“唯独圣经”的话,我们要用圣经的真理来衡量这些东西。
范学德/作家:你是否真实地意识到了,我是罪人,并且我犯了我自己绝对无法能够偿还,能够洗清的罪。只有一个罪人才需要恩典。即使你已经信主多年,你是不是仍然意识到,今天我能在上帝面前站立得住,不是因为我有多大的善工。因为上帝追查罪孽,哪一个人能说自己没有呢?你真的意识到自己还在犯罪,真的意识到自己这个罪人还每天需要上帝的恩典,你才能真实地把自己当成一个罪人,才真实地把上帝当成上帝,你才真实地意识到我和上帝之间有无限的距离。这个距离绝对不能靠我做什么工作来弥补的,而是靠祂每天把祂的大爱赐给我。
基甸/作家:当马丁·路德面对这些红衣主教,这些王孙贵族,这些大主教,这些那个时代的强者的时候,他一个二流大学的神学教授,青年神学教授,他面对他们的时候,他说出振聋发聩的,史上的最强音,他说:Here I Stand.这是我的立场。为什么,因为他曾经宣誓要忠于圣经真理。他为的是要忠于圣经真理。这提醒我们,我们要捍卫的,我们所要维护的,不是一个信则灵的东西,我们捍卫的真理,我们捍卫的福音,我们捍卫的基督教信仰,是真理,因为上帝是真理的源头。
安平/资深媒体人:我们看宗教改革的时候,它对新技术非常的重视。正是因为对印刷术的重视,使得宗教改革传播的思想快速地传遍了欧洲。
周威/专栏作家:看改教家,看路德的写作的时候,似乎他是在回应信仰问题,但其实,他是在回应当时整个时代,整个社会所面临的问题。所以,今天基督教的出版如果能够有一种更大的视野,能够以信仰为核心,但是能够回应整个时代,整个社会所面临的问题,能够做一些这类的出版,那么,出版本身,他并不是对读者的对象进行区分。其实是,对基督教和非基督教来说,他们同样都需要这些作品,这些作品是能够回应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关心的核心的问题。
安平/资深媒体人:它对新媒体的重视,也是对媒体传播的重视,比如,它大量运用了木刻画,民谣,就好像是今天的多媒体一样,使得这些思想深入普罗大众,深入人心。
田烈旭/大学教授:有的教会完全否认文化使命,而有些教会以文化使命自居,然后会对一些专注福音使命的教会就会轻看。那么,我觉得今天的现状也令人有些担忧。
林风/作家:马丁·路德,他很显然的,不但是很有勇气,而且是大刀阔斧的,常常会容易得罪人,他有时候很爆裂,有时被人形容粗暴的脾气。如果是这样的一个人出来改教的话,所带来的杀伤力也相当大。路德哪个时候,有个非常好的同工,也就是菲利普·墨兰顿。路德是神学教授,墨兰顿是哲学家,他是人类学,语言学家,也是一个诗人,性情很温和,他比路德大概小14岁,路德大力说服他出来帮助他改教。那在这个过程中,他就变成一个路德神学的诠释者,整理的人。
田烈旭/大学教授:宗教改革的历史上,我们可以看到有些宗派坚守自己的宗派就是真理,所以,宗派之间爆发矛盾冲突。今天我们也看到有很多宗派,也是坚持自己的宗派是真理,而不肯修正,也不肯放下。虽然可以和谐的对话,但却不肯更改。
林风/作家:墨兰顿和路德两个人,在神学上并不是完全一致的,在其他方面也有张力,但他们两个互信互赖,互相尊重,互相互补。这种的同工让路德在真理这方面站住了。墨兰顿在恩典,恩惠这方面做到了,所以,在改教里面,墨兰顿虽然名字比路德小很多,但是,他是路德最好的同工,因为他是这样安静,这样和蔼可亲的人。后来,被人称为安静的改教家,跟路德的这种作风配合得很好。路德在很多教义上面的坚持,不见得都是对的。所以有这样的一个平和的同工能够帮助他,让他在改教开始的时候,不至于有很多偏差。
李晋/经济学者:我们最终依旧要回到神学、圣经根基的思考上,各样的运动过去之后,会发现教会的光景依然是荒芜的。宗教改革之后,他们建立一系列的牧养上的体系,然后是神学的体系,去回应当时的时代。同样,我们也需要回应我们这个时代所面对的神学问题。
反思篇
郭易君/牧师:首先,宗教改革不是一个已经完成的完成式,而是现在进行式。与其说是“Reformed”Church,不如说是“Reforming”Church,所以我们不会停止在宗教改革的历史遗产上,不做任何改进,而是在中国现在的教会的发展当中,思考在现代语境当中。如何使现在的教会更加符合圣经,更加符合神的心意。是“Reforming,Not Reformed”。
马丽/社会学者:缺乏思考,缺乏对于宗教改革运动的历史事实的考察,很多时候,我们很容易满足于对它的刻板印象或者简化的一种记忆。但是,实际上这是一个在神学界,尤其是历史神学方面,是一个非常值得去研究的神学议题。这场运动当时是怎么发展的,它历史中是怎么样展开的。它的教义争论,这么多不同的神学家改教家。他们怎么进行辩论和传播这些思想的,其实这很多是我们华人还没有足够认真去考察的。
何光沪教授:没有限制的极端的自由,把自由绝对化的倾向。在西方,比如在美国,比较明显,在中国正好相反,但在这些地方,我们发现,极端的不受限制的自由,这种倾向以及比方说极端的过头的政教分离,导致宗教对社会的影响大大的减弱,对社会道德有不利的影响。这些事情同宗教改革产生的结果,似乎是有关系的。
马丽/社会学者:还有一种有趣的态度就是,呼吁或者追求去复制模仿宗教改革运动,前提是已经把这场运动提升到了一个完美化的形象,是一个完美的教会形态,或者它产生出来的一种教义的论述也好,或者它对教会的形态塑造是完美的。但其实,我个人认为宗教改革运动当时的强辩论性并不是一个教会的常态。
崔约瑟/牧师:在我们新教内部有无数派别,有很多不同种类型的教会,我特别想看到的是,兄弟有爱撼山河。我特别想要看到的是,我们如何处理我们这样新教传统下的不同的教会,怎么彼此相爱,能够携手宣教。我也期待是我们一起思考的课题。我们怎么样在这个时代里能够看到,我们在一个改教传统里面的合一性,共同性,而不是专注在我们的差别上面。
郭易君/牧师:借着宗教改革,也让我们在两千年的教会传承当中,有一个更好的传承。让我们回到天主教之前,回到早期教会时期,甚至更早,回到试图时代。我们中国教会的发展就不再是局限于一个时代当中。而是借着宗教改革,回到一个更广阔教会史的圣传的视野当中。历史神学更加的深厚,让我们传承的时候,不只是截取一部分对我们有利的,而是站在耶稣基督简化到,整个纵深的历史传承当中来学习。建立一个符合上帝心意的,符合圣经的,符合圣传的一个教会的历史架构。
崔约瑟/牧师:我也期待中国教会如何继承我们家庭教会传统,我相信这耶稣中国教会能够带给世界的一个贡献。这也是圣灵在中国教会开启的一场使徒行传,那么这场使徒行传也需要我们好好地去继承,并且怎么样融入在这样一个500年的我们新教改革的传统当中。那时我们中国教会应该具有的特征。我们不是完全要变成一个西方式的教会,我们也需要更多思考如何成为一个中国基督徒事奉上帝的教会。
安平/作家:也可以说教会对公共性的重视。不管怎么讲,马丁·路德他没有把“95条论纲”变成一个神学院的学生讨论,而是变成了一个公共的讨论,引发整个社会的思考,从而带动了整个基督教的更新跟归正,甚至也影响了整个西方文明的进步和发展。我相信这也是今天中国教会所热切期盼,并值得努力效法的。
李晋/经济学者:很多时候,整个改教家所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建立一个新型的教会,他们需要面对的是如何培训传道人,如何建立教会的制度,如何牧养那些原先在天主教,不读经不祷告,甚至不知道不没明白教理的这些基督徒。如何让他们过上一个真正敬虔的生活,同样,我们今天,我们这些作为教会牧者的,也需思考的是,我们这一代,我们不仅是喊口号的,进行教会运动,而是我们真正关心到我们的最基本的教会的成员,他们最渴望最需要回应和他们最关注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是等待我们回答的。
马丽/社会学者:它必定是对当时教会处境的回应,每个教会都有它处境的问题,如果我们复制它的一些主张或讨论,并不代表我们回应了我们自己时代的问题,所以我认为,我们会在这两端摇摆,但是需要一个平衡的讨论态度。
周威/专栏作者:在500年前的世界,信仰不是人所面对的选择信与不信的问题,那时候的人们,其实是,天然地自然地处于这个信仰当中的。但是,在宗教改革500周年之后,我们现在每个现代人所面对的,是需要在有信仰与无信仰上做出一个选择。这就从当年的,500年前的默认的有信仰,转到了在有信仰和无信仰之间选择的这样的一个状态。这是一个整个社会状态的转变。在这样的一个转变之后,我们面对的这些问题和当年改教家所面对的问题,有这样一个重大的区别。
范学德/作家:在新时代中,我们怎样继承我们前辈的优良传统,同时,又把一些不足,或者,有待于发展的东西,把它实践出来。基督徒的社会文化使命,我们信主,不只是坐在屋子里祷告,唱诗赞美,我们想一想,我们有一份责任,上帝命令我们的,行公义、好怜悯,存谦卑的心与神同行。否则,更简单就像耶稣讲:你要爱神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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