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华援助协会-2022年
2 月 16 日)赛尔克坚·比拉什(哈萨克文:Серікжан Біләшұлы,英文:Serikzhan Bilash,1974年-),出生于中国新疆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2000 年移民哈萨克斯坦,是该国的人权活动家,关注新疆人权以及哈萨克人权。
赛尔克坚·比拉什先生和其创办的人权组织阿塔珠尔特支援者(英语:Atajurt
Kazakh Human Rights)是对华援助协会长期的合作伙伴。该组织致力于收集、验证和传播新疆所发生的事实。2017年,该组织和对华援助协会携手合作首先爆光了新疆拘押营(集中营)骇人听闻的消息,引起世界范围的震惊和西方国家的强烈关注。目前,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国家将中共政府的新疆政策判定为“种族灭绝”,并制定相关的法律、救济、及制裁行动。
赛尔克坚·比拉什先生
2019 年 3 月 10 日,在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的拉哈特宫酒店(Rahat
Palace Hotel)遭 10 余名哈萨克斯坦安全人员和警察逮捕,比拉什被指控涉嫌触犯哈萨克斯坦刑法第
174 条中「挑拨民族、宗教仇恨罪」,比拉什的妻子艾黛珊(Leila Adilzhan)目堵整个抓捕过程。比拉什的妻子担忧丈夫被送到中国。多个西方国家驻哈国使馆关切事件进展。
8月16 日,赛尔克坚在遭软禁五个月后,被法院裁定罚款约 300 美金后释放。赛尔克坚和检察官达成一项协议,包括不再公开批评中国政府在新疆推行的政策、不参与政治活动等。 2020 年 12 月 9 日,赛尔克坚被迫离开生活近
20 年在哈萨克的家,移居土耳其伊斯坦。从 2021 年 1 月开始定居美国。他的妻子艾黛和孩子目前从土耳其转移到荷兰避难。
以下是对华援助协会记者高珍赛对赛尔克坚·比拉什先生的采访系列
1 :
记者:赛尔克坚先生,很高兴能够采访你,你在哈萨克斯坦采集了大量关于新疆拘押营的证人证词以及视频,我想进一步让对华援助协会的读者知道,既然你在哈萨克斯坦可以做这么多有意义的事情,为何最终选择来美国?
赛尔克坚:其实我在 2020 年 9 月已经离开哈萨克斯坦国家,那时 ,政府当局已经不让我呆下去了。当时哈国安全部门说,我们抓你抓不了,判你判不了,我们有来自西方的压力。
哈萨克斯坦政府在 2019 年 ,根据哈萨克国家刑法 174 条,以“制造社会矛盾罪”逮捕我,这是个重刑,如果罪成要判 7-10 年。但他们在西方的压力下,政府不得不释放我。判我“制造社会矛盾嫌疑罪”监外服刑七年,禁止我领导任何政治团体七年,也就是剥夺我的政治权力。
2019 年 12 月 31 日之前,我在哈萨克斯坦国家警察的监督下生活。每周向警察报告我的行踪,政府还没收我的全部财产,包括不动财产,也冻结了我的银行帐户。
2020年 哈萨克斯坦国家政府又给我起诉两个刑事罪名,两个调查。第一条罪名同样是,哈萨克斯坦国家刑法第 174 条“制造社会矛盾罪”,还有一条“非法占有罪”。
记者:他们为什么指控你“非法占有罪”?
赛尔克坚:这是因为一个傀儡人权组织,一个亲政府组织起诉我占有他们的一个 Youtube 帐号,其实,那个组织的发起人本来是我们机构的成员之一,但他被哈萨克斯坦国家安全局收买了
,他起诉我。
在法庭上,我质问那人说,当时你是什么时候加进来的啊?那时你的母亲被关押在新疆教育营中,你是向我们申请帮助救援的人,你以志愿者的身份参与我们的人权组织。现在你注册了一个人权组织,就说我们的频道属于你,告我“非法占有罪”。好可笑的事 ,你不在时,这个 Youtube 频道早在 2013 年就已经存在了啊!
“制造社会矛盾罪”是一个什么样的罪名?
赛尔克坚:驻哈萨克斯坦的联合国人权组织很不欢迎哈国政府第 174 条制造社会矛盾罪,这条款一直是联合国人权组织,世界的人权组织所批评的,哈国都是以这个名义抓异议人士。一判就是
7 到 10 年,如记者写文章批评、揭發当局某种不对,都会以这个名义逮捕他们。抓捕那些异议人士。什么制造社会矛盾罪,哪里来的制造社会矛盾?都是无中生有的。
记者:这场法律纠纷的结果怎样,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吗?
赛尔克坚:后来“非法占有罪”的罪名没有办法成立,“制造社会矛盾罪”也无法成立。
哈萨克国家安全局非常气愤,他们说,我们禁止你领导又禁止不掉。我说,我没有领导什么,我是一位志愿者,普通的翻译员。我在 2020 年 1 月 1 日向人权组织宣布,我不做领导。因为我被禁止领导(政治权利剥夺),所以我不做领导,那我就以一个志愿者的身份在机构里工作。我做翻译者,我做清洁工、擦地板,我也做司机,在人权组织开车。
我就这样讽刺他们当局,但我确实在那里工作。
后来,有大量的人给我们提供新疆集中营的真人真事资料,哈萨克斯坦国家政府就很气愤。因为他们受到来自中国的压力和西方的压力。如果他们抓我,西方不高兴。不抓,中国不高兴。
记者:为什么他们抓你需要考虑到西方的压力?
赛尔克坚:因为哈萨克斯坦政府官员,他们都有巨额资产,包括:不动产资金,都藏在西方如美国、欧洲国家,他们不希望受到西方的压力。
记者:他们对你有采取更激进的手段?
赛尔克坚:当局没办法,于是恐吓我说,要不我们只能来一个车祸。一辆大卡车碾过一辆小轿车,你死了,那么就留下你的老婆和三个小孩子们,你感觉怎样?
国家安全局的人又说,要不然卡车压死你全家,留下你一个孤苦伶仃的人,你又会感觉怎么样?意思就是说他们会制造一个人为的车祸来恐吓我。当时,我们组织开会后说,塞尔克坚 ,这个地方你是彻底不能逗留了 。
记者:还有什么更明确的威胁行动迹象让你最终下定决心离开哈萨克斯坦。
赛尔克坚:我离开哈萨克斯坦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 2020 年的冬天发生了一件令我很震惊的事。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一位我的忠诚支持者
Dulat Agadil 先生,他是土生土长的哈萨克斯坦人,是一位活动家,也是一位不同政见者。
他于 2020 年 1 月底被逮捕,逮捕的当天晚上就死在看守所,年仅 43 岁。当时他全身都是伤痕,全身淤血,化验结果还没出来,政府就报导说他心脏病发作死了,他的家人证实他根本没有心脏病。过不了几个月,他的大儿子 Zhanbolat Agadil 在街上被人用刀刺杀了,也去世了。
在我坐牢时,我每一次的开庭,他都会穿着有我头像的T恤,这是我的支持者定做的,上面还写着建议:提名塞尔克坚先生获诺贝尔和平奖,还写着我是第一个揭发新疆再教育营(集中营)的第一人。他是我忠诚的支持者,无论参加什么活动他就一直穿着这件T恤,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活活的被弄死了,连他的儿子也不放过,被杀了。
赛塞尔克坚的朋友 Dulat Agadil 先生生前照片 (来源:赛尔克坚) |
记者:有更直接的线索可以证实他的死亡是来自谋害吗?
赛尔克坚:有一位活动家 Baiebolat Kunbolat 他在中国驻阿拉木图领事馆抗议我被被捕,他的家庭就受到警察的骚扰。警察谎称收到举报,他的孩子很吵,打扰了邻居。在
Baitolat 反华抗议之前,从没有接到投诉或遇到类似的问题。
后来 Baiebolat 受到一名来自哈萨克斯坦国家安全局的人的威胁,那人威胁他说,如果他不停止抗议,他将“像 Dulat Agadil 一样死在监狱里”。
如果情况属实,这将证实 Dulat Agadil 当年 2020 年 2 月 25 日去世不是由“自然原因”造成的。警方声称,Dulat 被捕后不久他心脏病发作,可能是因为他喝醉了。但事实上他的朋友坚持认为 Dulat 没有酗酒,也没有心脏病问题。
记者:这真是骇人听闻的消息。我也留意到他下葬的那天,大雪纷飞,在冰天雪地里,有数千民众参加他的葬礼,民众的情绪激昂,他们高举盖有哈萨克国旗的他的遗体。他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赛尔克坚:在 Dulat Agadil 先生的墓碑上,这些话被刻上:“对我来说,唯一的母亲,唯一的父亲,是祖国。准备好为你的国家燃烧吧!哈萨克斯坦不允许扩大中国共产党!”
记者:他是一位哈萨克的爱国者,很可惜这个国家的政权容不下他。希望这是最后一个悲惨的故事,永远也不要在那片土地上发生这样的事情。
赛尔克坚:另外还有一个事件,让我选择不得不离开哈萨克斯坦。那就是我的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我称他为大哥。他很有学问,教书的,是一位大学教授,也是一位记者和作家。
他有一本专门写有关新疆的著作。他是全世界第一位写有关“新疆再教育集中营”的人,他写的内容基本就是我提供的新疆再教育集中营目击证人的事,根据我们录制的真人真事视频,有些已经公开,有些还没有,或者不公开的。他写的这本书,在哈萨克斯坦国出版,著作的发行,我们的组织也有参与。
他名叫 Kuandyk Shamalhay 先生,他是一位我所钦佩的,很有学问的人。2019年,我被哈萨克斯坦国家政府逮捕,开庭时,他每场都有参加来支持我。他公开在法庭上讲,因为你的政治活动,你将要获得诺贝尔和平奖,我写你的书及有关你的所有奋斗和维权活动,我也将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他说这个话题,传播的很厉害,很典型,几乎成了哈萨克斯坦社交媒体的热门话题。他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支持我。他确确实实是全世界第一个写有关新疆教育营集中营的第一本书,是一篇文学长篇小说。
在他去世的当天晚上,他还打电话给我,我们也聊了许久。我承诺说我会找一位专业的翻译,把他的著作翻译成英文在西方出版,让它更有影响力。
结果,当天晚上他在医院,被查出感染了“新冠”病毒,在哈萨克斯坦国家首都最大的医院,是专门治疗新冠病毒的医院接受治疗。凌晨 4 点钟,突然莫名其妙的来了一位“大夫”,给了他一颗可疑的药物,当时他什么都没想,反正是“大夫”给的,他就吃了,后来他发现同房的人都没有吃药物,只有他吃了,他对医生说,为什么别人都没吃啊,大夫说只给你,他也就没有说什么。
但他在 facebook 脸书上写下他的疑问。这是他的最后的一个帖,写了为何“大夫”只给他服药,同病房的人都没有吃药,只有他一个人吃药。他还写了,为何只针对我,觉得很奇怪,为何“大夫”等着我吃完药,喝了水,一直看着我才离开,觉得奇怪。
早上大约六点到七点钟左右,他的太太接到了死亡通知,因为新冠病毒抢救无效死亡,当局也不给尸体检验,装进塑料袋包裹,直接安葬。当时因为新冠全部都是封城嘛,尸体也没有给他们家人看。按照哈萨克斯坦人的习俗,人死了尸体要清洗三次,干净了再安葬,他就没有了,家人也没有看到,厚厚的塑料袋包裹直接埋葬了。因为这是国家的规定。
我的两位最得力的朋友及支持者,莫名其妙的被暗杀了。于是我的支持者们对我说,塞尔克坚,你在哈萨克危险了,下一步就是你了。若说你得了新冠,或查出你是新冠,然后抓你进医院里,莫名其妙的可以杀害你,以新冠病毒的名义,他们很容易得手。我们也没有办法查名真相。因为按当时国家规定,人死了家人都不给看的。如今因为他们抓你抓不了,判你判不了,停止你工作又停不了,他们只能来个新冠死亡,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当时新冠死的人也多,见怪不怪,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记者:这是悲哀的坏消息,我相信你果断的选择离开哈萨克斯坦是一个负责任的正确选择。但你被控“制造社会矛盾”罪在监狱外执行,当时还没有被边控吗?
赛尔克坚:当时哈国政府里面的人说,你赶紧离开吧,海关的问题我们帮忙你解決掉,你在这里不好。还有些都是亲政府的人,假装积极分子,爱民族人士,活动家,其实是政府的傀儡。我们都知道他们,他们假惺惺,故意说你赶紧离开吧,他们希望我离开,但我开始都是拒绝离开,因为我希望留在那里继续采集证人证词的工作,这是核实有关新疆集中营问题的关键。
按照哈国法律,我是被剥夺出境,哈国刑法 174 条规定是不可离境的。但是当时,我们 9 月 7 日开了一个决定性的会议,我在 2020 年 9 月 9 日立刻离开哈萨克斯坦前往土耳其,选择土耳其是因为它是免签国家,可免签三个月。
(对华援助协会特约通讯员高珍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