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4日 03:30

位于罗马市中心的意大利最高法院大厦

罗马 — 

位于西班牙的人权组织保护卫士发布消息说，意大利最高法院在3月1日作出裁决，拒绝向中国引渡一名中国公民。该案涉及在中国的一宗经济案件调查，律师以当事人的人权可能被侵害为由提起上诉。

意大利最高法院的裁决认为，辩护方提供的证据显示，引渡回中国将使意大利违反欧洲人权公约的义务。欧洲人权法院在2022年10月作出了一项历史性裁决，该裁决可阻止从欧洲到中国的引渡。

位于法国斯特拉斯堡的欧洲人权法院在去年10月的刘诉波兰政府(Liu v. Poland)案件中裁定台湾人Hung Tao Liu不应从波兰引渡到中国。中国警方称刘在西班牙涉嫌运作电信诈骗集团，并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发出红色通报，尽管此人并非政治异议人士或少数民族、少数宗教团体成员，法院裁决的理由是此人可能会在中国遭遇酷刑虐待，并无法受到公正的审判。此次意大利最高法院裁定拒绝向中国引渡中国公民，在欧洲人权法院裁定刘诉波兰政府案判决生效后，尚属首次。

保护卫士说，被中国当局要求引渡的当事人曾经是一家知名企业的CEO，中国当局以涉嫌经济犯罪为由，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发布红色通报，2022年夏季在途经意大利时被捕。保护卫士指，中国当局为迫使当事人回国，当事人的一名兄弟在没有受到任何犯罪指控的情况下被关押六个月，并受到非人道待遇。

律师讲述被捕过程

当事人的辩护律师恩里科·迪·费奥力诺(Enrico Di Fiorino)对意大利高等法院的裁决表示欢迎，他指出他的客户仍然处在麻烦之中，出于对客户隐私的考虑，无法透露客户的姓名和任职公司的名称。

恩里科·迪·费奥力诺表示，他的客户是一名中国女性，曾经在一家知名金融科技公司任职，她因为无法继续在中国的生意因而离开中国，开始在欧洲生活。这名刑事辩护律师指出，中国当局对当事人的调查是在她离开中国以后才开始的。她于去年7月途径意大利海港城市安科纳被捕，她原计划在意大利只停留一天，然后去另一个国家与家人见面。意大利警方收到了国际刑警组织的红色通报，将其逮捕，意大利安科纳上诉法院裁定将其引渡中国。恩里科·迪·费奥力诺说，“我们不同意这个决定，根据我们的看法，中国和意大利签订的引渡条约规定，如果有被虐待的危险，引渡可能违反条约的规定。”恩里科·迪·费奥力诺同时表示，这位客户的一个兄弟被当局关押六个月，他们将这一情况提交到了法院的档案中，而客户本人一旦被引渡回中国，极有可能遭遇酷刑和不公正的审判。

恩里科·迪·费奥力诺介绍说，在意大利法院下达裁决后，他的客户已经完全自由。恩里科·迪·费奥力诺说，上个月他们向最高法院提出申请，申请认为没有必要继续关押当事人，她决定在欧洲生活，没有逃跑的风险，于是法院令其保释在家等待判决结果。“她已经完全自由了，因为拿到了判决结果，现在她可以去她想去的地方，和任何人一样。”

被引渡者的身份

从意大利高等法院下达裁决到公布判决书尚需一段时日，然而意大利高等法院网站上可查询到在2023年1月10日编号为4578的案件卷宗，该卷宗的内容与变更对当事人的强制措施有关。

该卷宗显示，中国女性公民Zhao Chunxia，1986年3月出生，在等待引渡回原籍国前被关押，中国正在以该国刑法第176条“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进行调查，对应意大利1993年第185号法令第130条(非法收集储蓄活动)。

案件卷宗还显示，当事人在意大利安科纳港夜里准备前往希腊时被捕，她在国外有家庭成员，仅在意大利临时停留。上诉方提出反对意见认为，当事人离开中国时，诉讼还没有开始，当事人前往希腊是为了接孩子共同度过暑假。判决书中这些内容与律师描述的情况一致。

网络上亦有相关联的中文信息，中国媒体《华夏时报》在2019年报道指，浙江步森股份实际控制人赵春霞身陷P2P危机滞留海外。赵春霞曾为步森股份董事长、安投融(北京）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爱投资”平台)法人代表。中国证券时报在2020年6月的一篇报道指，在大规模逾期一年后，北京市海淀区公安分局对安投融(北京)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爱投资”平台)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正式立案，对实际控制人赵某霞上网追逃。网络上还有大量关于赵春霞跑路的报道和贴文。

目前尚无直接证据显示律师所指的当事人与意大利高等法院判决书中的“Zhao Chunxia”以及中文报道中的“赵春霞”为同一人。

人权侵害的顾虑

辩护律师恩里科·迪·费奥力诺表示，这名客户不属于政治异议人士，当事人涉及的是一个金融案件，然而他所关注的重点在于当事人的人权是否得到保障，他认为在中国的司法体制下人权不受尊重，关押受到暴力侵害的风险极高。

“我们首先的责任是保护法治和保护人权，我们的工作不是说这是否构成了犯罪。因为（意大利）最高法院没有判决这个人是否有罪，这不是我们的工作。因此我们只需要知道人权是否得到尊重。”

意大利宗教社会学家马西莫·英特罗维吉

关注中国人权状况的意大利宗教社会学家马西莫·英特罗维吉(Massimo Introvigne)表示他对意大利高等法院的这项判决结果表示欢迎，但这是一个经济案件，对于政治异议人士和寻求庇护者的影响未知。

“这是一个好决定，但我不确定是否适用于行政当局的难民案件，这是不同的。因为这是一个涉及腐败的引渡案件，在中国的刑罚非常严重，最高可达死刑。但是我不确定是否适用于宗教信徒难民，因为可能他们会说，他们没有死刑的风险或者其他特殊惩罚。因此这是一个好决定，但我不知道未来的适用范围有多广。”

马西莫·英特罗维吉分析认为，中国法律存在死刑，而欧盟法律禁止残酷和非人道的待遇，然而对于一些特定宗教团体，比如法轮功并不适用，因为中国刑法第300条（组织、利用会道门、邪教组织、利用迷信破坏法律实施罪）没有死刑的规定，因此他对该决定并没有感到十分乐观。

目前欧洲已有多国与中国签订了引渡条约，包括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尽管条约规定政治原因及面临死刑判决的引渡将不被允许，但观察人士和异议人士对于中国的外交保证持怀疑态度。去年年底，塞浦路斯法院裁定拒绝一宗中国的引渡请求，法院裁决认为，中国的外交保证不能解除酷刑、任意拘留和缺乏公平审判等高风险。

恩里科·迪·费奥力诺表示，他并不担心中国当局利用国际刑警组织的机制和引渡条约实施跨境抓捕，如果中国人权状况得不到改善，中国与西方国家的司法合作就无法继续。

“如果中国继续不尊重人权和法治，那么与中国的司法合作就不可能，对我们来说这很简单，没有很大困难，但是中国在重新与西方国家合作时就需要思考。”

“猎狐行动”的争议

中国官方目前尚未对该案发表评论，也未知中国当局通过国际刑警组织通缉该案当事人是否属于“猎狐行动”的一部分。

中国近年来持续开展海外“猎狐行动”，中国当局称该措施旨在追逃贪腐官员，也有报道指中国将“猎狐”目标指向海外异议人士。中国当局试图跨境执法和海外抓捕的行动受到美国的关注，美国已经起诉多名中方“猎狐”人员，中国官媒则指责美国已成为贪腐人员的庇护天堂。

尽管中国与一些国家签订了引渡条约，并且有犯罪嫌疑人通过官方渠道被引渡回中国的先例。然而有相当多的案例显示，中国当局倾向于使用极具中国特色的非官方“劝返”方式，如派出“猎狐”人员寻找目标或通过当地亲中国政府的侨团组织取得联系。

去年以来，中国浙江、福建等地公安机关在海外设立的警察站陆续被曝光，中国当局否认警察站的存在，声称“警侨驿站”旨在方便中国侨民通过远程办公的方式办理证件。

（对华援助协会特别转载自美国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