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3日
05:30
一些支持中国叙述的社交媒体博主与中国中央电视台主持人刘欣对话。（资料照）
华盛顿 —
“讲好中国故事”曾是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对中国媒体和媒体人的要求，但近年来，北京似乎越来越不满足只是“讲好中国故事”，在一些重大国际事件上，中国越来越积极地推进自己的叙事。有时候，中国会扭曲和夸大事件的某一部分，有些时候甚至不惜制造虚假和错误信息来推进自己的叙事，在打造北京的国际形象同时，贬低其竞争对手的声誉。
专家担心，随着北京对自己叙事能力的强大投入，伴随着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出现，北京推动的有利于中国的叙事将会“充斥”舆论平台，有淹没事件真相的可能，从而阻碍人们获取信息的自由。
5月3日是世界新闻自由日。人们寻求、传递、获取信息的自由再次受到关注。根据联合国，打击通过新闻渠道传播虚假和错误信息将是今年的一个关注点。虽然联合国担心世界环境问题中出现的虚假和错误信息会导致某一事件缺乏公众和政治支持，但是，中国在一些重大国际问题上的虚假信息和错误导向导致公众，特别是中国民众，对某些重大国际事件的认知和支持同样令人担忧。
美国之音为你梳理一下过去一年中国如何通过夸大、扭曲和混淆事实真相，阻碍民众对某些国际重大事件的认知的。
利用美国校园大学生抗议，宣扬美国治理无效
一向对自己国内的抗议活动严厉打压的北京通过官方媒体支持发生在美国各大校园内学生支持巴勒斯坦的抗议活动。
中国媒体对美国校园的抗议进行了追踪式报道。抗议现场的视频出现在了各大中国社交媒体平台上。一些国家级官媒通过社论等方式称，此次抗议活动是民间对美国政府不满的体现。
“一味地用暴力手段镇压学生，就能平息国内民众对政府不满的声音吗？”中国解放军的传播平台“钧正平工作室”4月26日在一篇评论文章中写道。
4月27日，中国半官方的环球网发布文字和视频，跟进报道美国X社交平台网友对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Antony
Blinken)有关校园抗议是“民主标志”说的质疑。
4月29日，中国党媒《人民日报》在一段视频中称，美国学生之所以抗议是因为“看不下去美国的双标了。”
中国的凤凰卫视和中央电视台则突出滚动播出大学里警察与学生冲突的画面，意图展示美国社会已经混乱。
网络媒体上虚假信息和阴谋论更为泛滥。
微博博主评点一哥说：“美国沦陷了！白宫沦陷了！”
微博博主杜淦天写道:
“CIA和美国大使馆下场了，指使亲以色列的校外社会人组成战团，冲击美国各大高校的反战学生的营地。”
中国官媒和社媒的报道不仅影响中国公众对某些问题的认知，甚至也会影响一些发展中国家民众的认知。
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中国研究部主任王亚秋说，宣传美国治理无效的言论在一些发展中国家收到了不错的效果。
“一般来说在拉丁美洲或者非洲，中国的宣传是比较有效果的。中国大外宣的一个主题就是反美，那些国家本来就受过西方殖民主义的害，所以这些国家对中国的宣传接受度比较高，”她告诉美国之音。
夏威夷大火，另一个宣扬美国治理无效的例子
2023年美国夏威夷大火是中国宣传美国治理无效的另一个例子。
2023年8月份野火席卷夏威夷毛伊岛，中国的信息斗士们敏锐地抓住了机会。他们推动一个阴谋论，那就是这场火灾不是天灾，而是美国军方进行气象武器实验引发的。
对新闻和信息网站进行评级的NewsGuard发布的一份报告指出，从8月到9月，至少有85个社交媒体和博客账户传播相同的帖子和视频，声称军情六处揭露了美国军方故意在自己国土纵火的行为。NewsGuard认为，“强有力的证据”表明中文用户是虚假信息活动的幕后黑手。
这一阴谋论在包括脸书（Facebook）、前身为推特（Twitter）的X、YouTube、Medium、Reddit、Pinterest
和 Tripadvisor等14个网络平台上传播开来。几乎所有这些平台在中国都被禁止访问。
与此同时，还有大量评论聚焦于美国政府软弱无力，救援行动缓慢，灭火能力不足。
美国德国马歇尔基金会 (German Marshall Fund of
the United States) 媒体和数字虚假信息高级研究员布雷特·谢弗
(Bret Schafer)告诉美国之音，分析人士首次观察到中国信息战介入与其利益不直接相关的事件是在2020年的“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即通过对他国发生、与中国本身无关的悲剧加以放大，来宣扬民主制度已经衰败。
“这一次，他们利用夏威夷山火来显示美国的治理模式无效，并且无法保护自己的国民，”他说。
这样的宣传导致微博上的网友对美国的抗灾能力产生怀疑。一些微博网友质疑“一个号称地球最发达的美国，连场火灾都搞不定？”
相比在夏威夷山火之前一个月在北京周边发生的洪灾，官方的叙事则一直集中在众志成城抗灾、洪水无情人有情等话题上，而对政府应对不力只字未提。
Newsguard的研究人员称，这次针对夏威夷山火的阴谋论似乎针对多个国家的用户，除了中文之外，网络上还使用了其他15种语言发布雷同信息。这些账户还互相转发和互动，扩大了覆盖范围。
以哈冲突，推进反美、反以叙事
以色列和哈马斯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7个月之久。除了真正的战事之外，这也已经变成了一场全球的舆论战。中国也是这场舆论战中的重要角色。
自去年10月7日哈马斯突袭以色列以来，中国官方一直对冲突双方持相对中立的态度，呼吁各方冷静克制，立即停火。不过，在言论管制严格的微博，评论人士和网民们都明确站在哈马斯一方，呼应哈马斯，谴责以色列犯下了种族灭绝的罪行。
“巴勒斯坦不会消失，以色列已经是全球公敌。”
“以色列军队撤出后，加沙的医院里出现了万人坑。”
“巴以战争明明以色列是侵略者，美国却公开支持以色列，给予大规模的军事援助，甚至不承认巴勒斯坦为独立国…….但在俄乌战争上美国又是一副嘴脸：自封为乌克兰的大救星，要枪给枪要炮给炮美国为何如此双标……，并且是如何做到在邪恶和正义之剑自由切换的。”
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Chatham House）中东及北非问题研究院艾哈迈德·阿布杜(Ahmed
Aboudouh)对美国之音说，中国允许反对以色列的言论在网上广泛存在，反映了中国高层对美国在国际舞台上保护以色列的负面情绪，以及中国希望展现的与此不同的态度。
“这直接助长了中国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因为中国历来支持巴勒斯坦。此举也进一步巩固了北京在南半球的地位，因为在南半球，为以色列在加沙战争辩护的‘反犹太主义’标识没有得到广泛认可（注：用“反犹太主义”为以色列辩护不会得到很多的支持）。”他说。阿布杜同时也是阿联酋政策中心(Emirates
Policy Center)中国研究部的负责人。
阿布杜认为，在以哈冲突的问题上，中国关于战争的叙述“成功提升了北京在非西方社会中的形象，支持了其寻求被视为全球大国的努力。”
中国一直在寻求扩大在中东的影响力。在去年成功斡旋沙特和伊朗两个宿敌恢复建交后，中国希望再次通过斡旋加沙冲突展现自己的大国实力。就在4月30日，中国外交部确认巴勒斯坦的两大派别--哈马斯和法塔赫--在北京进行磋商，据称，已经就双方和解表达了政治意愿。
不过，阿布杜认为，虽然在舆论战中取得了部分胜利，他看不到中国能够单独为以色列和巴勒斯坦调停的能力。“中国可能能够加沙战争后的发挥一些作用，但不太可能独自实现调停，”他说。
台湾总统大选，虚假信息得到人工智能的加持
台湾是中国投入最大舆论力量的地方。中国常年对台湾的信息战就是一例。
今年年初，台湾举行总统大选。中国发起了一场大规模的混合战争行动，包括加强军事活动、实施贸易制裁以及在网上开展大规模虚假信息行动。
舆论战叙事的一个中心议题是疑美论，即宣扬美国最终会抛弃台湾，美国实力不足以保护台湾，美国是世界上战乱的根源，以此来间隔美台关系。
台湾咨询环境研究中心（Taiwan
Information Environment Research Center）的一份报告显示，2021-2023年台湾媒体环境中流传着84种不同的“疑美论”叙事。
“中共是疑美论最大的外国影响力来源，无论是叙述的发起或放大皆是如此，”报告指出。
根据2023年11月份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部分由于这些活动，台湾人对美国的信任度在2021年至2022年间下降了约10个百分点，2023年这一数字为33.9%。
与此同时，中国大量使用了人工智能来推动这些论述。台湾人工智慧实验室（Taiwan
AI Labs）创始人杜奕瑾（Ethan Tu）的公司使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来识别和宣传社交媒体信息操纵趋势。他警告说，由于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出现，识别虚假中国账户的任务变得越来越难。
“生成式人工智能正在帮助扩大信息操纵的影响，”他此前告诉美国之音。
VOA专访：台湾人工智慧实验室创始人警告中国生成式人工智能影响选举
美国德国马歇尔基金会的谢弗指出，人工智能的出现除了能够被用来制作假信息，而且更大的问题在于像中国这样的国家行为体能够批量散布有利于其叙述、或是批判西方的内容。
“更大的问题是，人工智能能够让批评西方或有利于中国的评论充斥平台，而这会影响平台的算法，”他说。
“因此，借助生成式人工智能，中国可以制作越来越多的符合中国偏好叙事的内容，直到这样的论述淹没一切。对我来说，这是更大的风险，”他补充道。
（对华援助协会特别转载自美国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