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17日 03:29
金哲


资料照片: 2017年11月19日上海大学生在中共一大会址巨幅宣传牌前宣誓
华盛顿 —

在持续强调“媒体姓党”和“舆论引导”的当今中国，中国共产党宣传部门被普遍认为是掌握了绝对的议题控制权，中共不喜欢的话题不会在它控制的媒体中被提起。但近日来，“历史的垃圾时间”这个显然是中共当局所不喜欢的话题令其媒体不得不提起并穷于应对，就像是早些时候应对来自中国民间的“躺平”之说一样。

由“躺平”到“历史的垃圾时间”

“历史的垃圾时间”与早些时候出现的“躺平”之说都是来自中国网民，两种说法在观察家们看来一脉相承。

“躺平”说的意思是，在当代中国，劳动人民只是中共权贵任意割取的韭菜，与其挺身奋斗再被人反复宰割，选择躺平尽量保存自己的体力和能力，使中共权贵难以方便地割取或割取不了多少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尽管中共领袖习近平早些时候亲自出马表示厌恶“躺平”说，但“躺平”说在中国民间仍是不胫而走，并被众多中国人身体力行。

近日来出现的“历史的垃圾时间”说的意思，则有一种流传广泛的民间解说——“历史垃圾时间是一个经济学概念，由（著名奥地利）经济学家米赛斯提出，是指一个时代严重违背经济自然发展规律，个人无力改变其走向，整个时代必然走向失败的必然趋势。”

另有一种流传广泛的民间说法展示了所谓“历史的垃圾时间”的说法与“躺平”之说的传承关系——“当历史进入垃圾时间，你将看到大厦坍塌、巨轮倾覆、谎言暴雷、神话破灭等各种大剧。智者的做法是，躺平、看戏、等待垃圾时间的过去。”

观察家们注意到，中国民间所谓的经济学家米赛斯提出“历史的垃圾时间”的说法显然是移花接木，因为米塞斯显然没有提出这种说法。但英语体育比赛用语有所谓的垃圾时间（garbage time）的说法，意思是在定时的对抗性比赛中，双方实力悬殊，胜负已定，再剩下的时间没什么看头了，这样的时间即垃圾时间。

“历史的垃圾时间”触动心弦

在“躺平”说之后，“历史的垃圾时间”说看似突然又自然地横空出世，显然触动了很多中国人的心弦，也成为对中共政权持批评态度的人以及支持中共政权的人（或中共当局的舆论操控特工）阐述、引申、发挥的话题。在中共严密控制的社交媒体新浪微博上，搜索关键词“历史的垃圾时间”可以获得的结果包括：

——最近有个词比较流行“历史垃圾时间”，意思人人都懂，并深受其害：历史进程中某种停滞不前甚至绝望、但又不得不经历的时期。这十几年，A股同样深陷垃圾时间中，此处不宜展开说。

——#个人如何应对历史垃圾时间# 电视剧《大秦帝国》说除了监狱以外，整个秦国没有罪犯。可是大家都很明白，骊山墓、阿房宫、长城的主要修筑者，不都是刑徒吗？用今天的话说，那不就是劳改犯吗？整个秦的经济其实就是“古拉格经济”（古拉格：前苏联监狱和劳改营网络）。

——谢谢诸位，很高兴能跟各位瞎扯几句。评论食用油的有条微博被处理了，理论上明天可能微博处罚结果会来，如果暂时见不到我，留条做暂别。明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不论发生什么，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度过历史垃圾时间。就是没法做到岁月静好地不去观察身边在发生的事，就是忍不住想尽一个小自媒体号的媒体责任而已。不谴责因为需要经营而不敢说的人，但看到能说的人都被禁言或者离开了，微博放眼望去都是“生意人”，我还是觉得必须有人站出来。虽然观点可能有时不能照顾到所有真相细节，但尽量表达了自己真实的想法。我单纯的希望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未来可以过的更幸福，不止于物质富足。

在观察家们看来，在当今中国，民众即使是评论自己的食品安全问题也会受到当局的严密控制，甚至受到惩罚，因为当局担心允许自由的评论，难免会有人问出一些明显的问题，如为什么装煤油的油罐车会给老百姓运送食品油，但绝对不会给中南海运送，尽管中共当局一直声言为人民服务，与人民同甘共苦。

“历史的垃圾时间”说的奇异背景

在加拿大的作家、人权活动家盛雪说，应当注意“历史的垃圾时间”这种说法出现的大背景，这就是，当今中国就像是一个密封的罐头，当局把人彻底压住，封住，让人们对自己的说话，甚至对自己的表情都要严格自我审查，否则会有麻烦，甚至灾难。

许多观察者指出，在当今中国，人们不能批评习近平当局的政策，更不能批评习近平，甚至连暗指习近平都不行。例如，习近平在中国出现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之后不久对到北京访问的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声言，他“亲自指挥、亲自部署”了中国的疫情清零政策。中共当局随后推行了三年疫情清零政策，并声言该政策凸显出其制度的无比优越性。但该政策明显的实际成效只是对中国经济造成重创，其防疫成效则因当局将疫情死亡数字列为国家机密而乏善可陈。

中国举世无双的疫情清零政策明显失败之后，中共当局禁止中国公众对三年疫情清零政策提出批评，甚至禁止他们提“三年疫情清零政策”这样的关键词。于是，中国现在出现了一种迂回说法——“三年口罩”。

与此同时，自习近平上台以来，随着习近平所主导的宣传班子对习近平个人崇拜宣传的提升，中共舆论管控部门不但不容忍民间直接地或间接地、不点名地批评习近平，而且也不准中国的网络上出现当局怀疑是暗讽习近平的词语。

例如，“现在这位好大喜功”、“现在这位天天吹，厉害了”、“现在这位是要一直坐下去吗”、“现在这位搞经济不行”，在当今中国互联网上，这些句子成为被禁的句子，据信是因为中共当局怀疑中国网民是在用“现在这位”暗讽习近平。

盛雪说：“中国这样的现实政治的压迫，把人朝着一种非人的状态驱使，我们现在看到的‘历史垃圾时间’的表述，应该说是一种绝望之下的情绪挣扎。”

盛雪接着表示，“历史的垃圾时间”这种情绪化的表达是可以理解的，也是成问题的，其问题大致有两方面：1. 在中共当局的高压专制独裁之下，不可能有什么智者可以明哲保身，以躺平的方式度过难关，因为中共一定会把人往死里折腾，就像是三年疫情清零一样，就像在风调雨顺的三年制造“自然灾害”和大饥荒饿死几千万人一样；2. 所谓的“历史的垃圾时间”之说明显是指习近平统治，但中国的“历史垃圾时间”并非始自习近平，而是1949年就开始了。对不幸的中国人民来说，没有最垃圾，只有更垃圾。

官方与民间围绕“垃圾时间”说较劲

来自中国网民的“历史的垃圾时间”说显然令中共当局感到不爽、不快、不舒服，不得不有所反应。7月11日，中共北京市委机关报《北京日报》发表题为《“历史的垃圾时间”？真耶假耶？》的评论，将“历史的垃圾时间”说归类于“别有用心的鼓吹煽动”，并试图予以批驳：

“‘历史的垃圾时间’这个概念，把当下包装成所谓米塞斯口中的‘当某段历史违背了经济规律，而个体又难以扭转局面，整体趋势看似注定失败的垃圾时刻’，再串连一系列当下所谓‘企业倒闭、信誉崩塌’等事件，意在劝人们‘躺平、看戏’。...

“无论在历史中的哪段时间里，都是无数个体通过自己的行动和决策，才推动了整个社会的发展和进步。今天，‘万类霜天竞自由’的舞台和机遇依然存在。不因他人捧杀，就上头自嗨；也不必为几句别有用心的鼓吹煽动，就陷入自怨自艾。摆脱冷气，与时代同行，我们一定能创造更多不一样的高光时刻。”

但是，《北京日报》的这种批驳和所谓的“正能量”宣传鼓劲显然缺乏说服力。尽管中共当局对异议的声音进行百般的压制，但还是有中国网民冒险对《北京日报》的宣传性说法提出了反驳：

“《北京日报》反驳‘历史垃圾时间’作者可以出来走两步，除了鸡汤正能量之外，能不能正视一下就业状况和消费情况，来点实际的干货行动呢？我想，很多人也盼着好起来，可问题是有心无力，工作难找，兜里没钱，房地产又萎靡，不少的家庭和个人还欠了一屁股债，看看法拍房数量猛增就知道了……你们说要我等草民还要支棱起来？到底咋才能支棱起来？坐等‘药方’！”

截至目前，中国官方媒体没有对来自网民的这种反驳做出回应。

官方宣传的滑稽与“进步”

在中国学者和评论家江棋生看来，如今中国出现所谓的“历史的垃圾时间”说有些滑稽。他表示，他记得他小时候不得不听中国官方天天宣扬资本主义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一天天烂下去，社会主义必胜，资本主义必败。

江棋生说，显然，中国官方觉得民间谈“历史的垃圾时间”是矛头向着它。它现在在国际上很孤立，跟俄罗斯好，伊朗好，朝鲜好，跟这么一些垃圾国家友好，在加上经济下行，实在不好看，所以当局显得心虚，做出了本可以不必做的反应。

他说，“假如人家说我，我在家里，天太热，我不出动，有人说我在过历史的垃圾时间，我最多就是笑笑，我绝对不会认真，绝对不会出来反驳人家。对不对？”

作为中共政权长久以来的批评者，江棋生表示他认为这一次中共宣传部门在应对“历史的垃圾时间”说的时候似乎有那么一点进步，这就是，中共宣传部门没有好意思直接自吹自擂岁月静好，莺歌燕舞，形势大好，越来越好；好像也没反过来说，说北约进入垃圾时间，美国进入垃圾时间。

（对华援助协会特别转载自美国之音）